一到雅室内,沈珏一放下白玉安,她就往窗口坐。但往外江水看了一眼,又身体一僵,回过头。沈珏知道白玉安的心思,坐在她对面替她倒茶:“玉安不必怕人瞧见。”“明日我带你回侯府,再让伯爵府的来见你。”“往后你是我的妻,没人敢说你的身份。”白玉安一顿后看向沈珏:“太后呢?”沈珏抬眼看着白玉安,勾唇:“玉安觉得呢?”白玉安低下头:“这可说不准。”沈珏看着白玉安:“即便太后找你麻烦,我也能护着你。”白玉安捧着杯子垂眉,轻轻饮了一口:“也是,沈首辅只手遮天,我又算什么呢。”沈珏听着白玉安这话里的意思,那一找到机会就讽刺他的毛病还是没改。他笑了笑,深深看着白玉安:“玉安觉得自己算什么?”白玉安放下杯子对上沈珏的视线,倒是认真想了想:“像是沈首辅随手折断了的一根杂草,因为沈首辅金尊玉贵,被野草割了手,不开心了。”沈珏本带笑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他黑眸紧紧看着她:“玉安,你不是杂野草。”“你是长在孤山悬壁上的闲花,你未见过山脚下的残酷,你俯瞰一切,自以为是的悲悯众生,承受轻柔的雨露恩泽。”“白家是你头顶的青松,青松断裂,你没了遮盖,终有一天会被风雨吹折。”“是我采下的你,将你养在温润的室内,让你重新被遮盖。”“你可以恨我折下了你,但悬壁生长可不是容易的,没有我,你跌下悬崖摔碎是注定了的。”白玉安捏着杯子,听着沈珏的话,一刹那的不甘心,让她忽然发了脾气的将杯子往地上扔。啪的一声杯盏碎裂声,温热的茶水四溅,破碎的碎瓷落了满地。沈珏不动声色的看着白玉安,看着明明是她发了脾气,却又满脸委屈的怔怔看着地面出神。他听着她唇边的喃喃:“我是想全身而退的,如果没有遇见你……”他冷眼看着她无能无力。她知道这一切是她一开始都错了。他冷静的继续提醒她:“玉安,你老师那事,太后要将你牵扯进去,没有我,你的下场就是要么娶佳宁郡主自保,要么流放至少三四年。”“可惜你娶不了佳宁郡主,你老师更自身难保保不了你,你流放至那天寒地冻的地方,带着镣铐枷锁日夜兼程的赶路,就连你方便都有人跟着你。”“你想瞒着你是女子?恐怕你只会连累整个白家跟你一起死。”说着沈珏嗤笑一声,眼含嘲讽:“你不知天高地厚,更没有身份背景,不守中庸之道,偏偏恃才傲物。”“白玉安,从你踏入官场漩涡中,你就不能全身而退了。”“你现在能安然坐在这里,是我给你的。”沈珏的眼皮抬了抬,目光紧紧盯着白玉安:“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一个空有皮囊与满腹迂腐诗书的女子,你的诗画六艺再好,在权势面前算得了什么。”“可你还认不清现实,除了我能给你安稳,这世上没人能做到了。”“要是你的脑子还不清醒,我不介意让你在外头尝尝苦头再回来。”“你那皮囊在权贵眼里就是玩物,你的才华也不过是添趣的消遣,让一个能护着你的男人护着你,才是你这辈子唯一该想的。”沈珏的话冰冷又残酷,白玉安脸色惨白,手指撑在桌沿上隐隐发抖,她不看沈珏,垂下眼眸难受的眨眼。她难受的是沈珏话字字刺心。她反驳不了他一句。她明明恨他,明明一看见他的脸就觉得厌烦。可是她又必须要承认他说的残酷事实,是他帮了她。她煎熬难受,从来没有这样内心挣扎过。她低着头,浑身发颤,直到看见面前忽然站了一双黑靴。沈珏站在白玉安的面前,轻轻弯下腰,玉佩落在半空,玄黑的宽袖跟着落下,那只修长的手指抬起白玉安的下巴,入目的是她那张泪眼婆娑的脸。沈珏大拇指怜惜的拂过白玉安的眼尾,仙姿玉色的人物,他有意贬低她,只想让她认清现实而已。当年的探花如春风带来的一支红梅,多少人仰慕她才华,那番只有她这般的少年人才有的张扬,是沈珏多少年不曾触碰的东西。白玉安一直是他珍重的,她的温润与傲娇,笑盈盈的模样,都是他想在她身上体验的。沈珏默下眼帘,弯腰靠近她了些,薄唇轻启,低声问她:“玉安,当年在牢里,要是我没有帮你,你想过我们现在会是什么场景吗?”白玉安泪珠从眼角滑下,模糊泪眼里,胸腔是难忍痛意。沈珏说的没错。是她不知天高地厚。要是沈珏没有帮她,她的身份就瞒不下去了。她入牢开始,太后就没打算放过她。从一开始都是错的。她一腔热意,小看了官场的残酷。她算什么。沈珏说的对,她算什么。所以她只能任人摆布,都是她应得的下场。现在的她,不过一个苟活着的躯体而已。这时候外面响起侍女送菜进来的声音,沈珏手指拂过白玉安的泪眼,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抚慰她:“玉安,我们过好往后的日子。”“好好顺从我,乖乖呆在我的后宅里。”“安心为我生下子嗣,你会全部的拥有我。”“包括我的权力。”白玉安没说话,脸颊碰在沈珏的肩膀上,怔怔看着一处出神。睁大的眼眶里不断涌出绝望的泪水,将沈珏肩膀上的布料都渐渐打湿。她现在憎恶面前的一切,更憎恨的是她自己。沈珏感受到肩膀上的湿润,手指轻拍在那秀气的后背上。怀里的身体柔软馨香,软绵绵的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他的身上。那发抖的手指也任由自己握着。即便她挣扎纠结,认不清现实。她也再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