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使的冷汗唰得落下,连称不敢,搜肠刮肚想着辩解的话。
“陛下,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且臣确信此药能解陛下之疾,这日子……还是得等。”
萧言舟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令周院使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也罢,就再给你些时日。”
周院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抬头,见萧言舟冷着张脸,杀意隐隐,又慌忙低下头去。
“不过,你要帮我看一个人。”
周院使哪敢再说什么,连声应承下来。
陛下有耐心等他已经是最难得的事情了,看个人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是……陛下,还有一事……”
萧言舟抛来一记眼刀。
“快说。”
周院使这才敢大着胆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臣今日入宫时,遇着了崔公……”
崔公便是崔左丞,如今把持着大权的人。
萧言舟依旧面无表情,然大殿里十分明显地冷下了许多。
“崔公说……若陛下对那和亲公主满意,那选秀一事,是否也能提上日程?”
周院使每多说一个字,大殿里就冷上一分,等他将话传达完毕,殿中已是落针可闻,仿佛外头的寒风直直吹入。
良久,萧言舟才轻呵一声,阴恻恻道,
“他这么在乎,怎么不自己入宫来?”
一旁的赵全大气也不敢出,又不受控制地想象一把年纪的崔左丞入后宫的场景,将脸都快憋紫了。
周院使打了个哈哈:“臣就是传达崔公的话,没有别的意思。究竟如何,自然都看陛下您的心意。”
萧言舟不耐烦听周院使拍马屁,挥手令他退下。
周院使一叠声应下,须发尽白的年纪,此时手脚却麻利异常,脚底抹油般退出了紫宸宫。
萧言舟长眉压下,眸心微沉,搭在扶手上的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
他不愿选秀,一来是根基未稳,前朝繁忙,没心思应付后宫事;二来,是不想让那些世家以为有可乘之机,用后宫来影响他。
接受南梁的和亲,也是因近几年的确征战频繁了些,正好逼着南梁吐出点钱财来,给边地的将士们当军饷。
顺带着放松他们的警惕,日后再挥师南下,将其吞并。
萧言舟在心中一步步算着,又想回了崔左丞。
当今太后出自崔氏,实际上,萧言舟该唤崔左丞一声舅舅。
这也是为何朝臣都对萧言舟避之不及,唯独崔左丞敢谏言的缘故。
萧言舟摁了摁眉心,暗想,
崔氏最近有点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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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寺。
佛像垂目悲悯,佛前香火袅袅,梵音轻轻。
有位华服妇人跪于佛前,合掌闭目,口中喃喃。
一嬷嬷轻轻推门而入,随后俯身在妇人耳畔低语。
妇人不为所动,依旧低声絮絮诵着佛经。直到外头响起渺远钟声,她才住了声睁开眼。
嬷嬷站在一旁,神色焦急:“太后娘娘,您看……”
妇人一抬手,嬷嬷登时噤声,上前去扶她。
她转过身来,一双凤眸凌厉。
萧言舟也是这样的眼睛。
“毕竟是和亲的人儿,不与北姜沾亲带故,他随心所欲些,也是正常的。”崔太后指间捻着佛珠,缓缓说道。
“可是太后娘娘,那位从前都不曾……”
“哼,他是故意与哀家对着干,来恶心哀家。”崔太后冷声,“也就这和亲公主算是他自己选的,能不看重些吗?”
“崔府那边怎么说?”
嬷嬷恭敬道:“回禀太后娘娘,崔公今晨早朝后,已与陛下提及选秀一事。待明日,几个大臣也会与陛下上书。”
“……那便好,皇帝不愿,哀家就让他愿意。”
“可是娘娘,陛下若还是不依,该如何?”嬷嬷担忧道。
毕竟从前崔太后让朝臣逼迫萧言舟选秀时,萧言舟直接令羽林卫当朝斩杀大臣,吓得众臣一连告假数日不敢上朝。
后来崔太后又擅自往萧言舟后宫塞人,结果那些女子都被活生生剥了皮,做成真真切切的“美人榻”,送到了国寺来。
那是嬷嬷这大半辈子里见过最恐怖的场景。
而崔太后更是被气得直接病了一月。
“不急,等皇帝腻了和亲的人,之后便都好说了。”
“可是娘娘,若是皇帝真心喜爱那公主,又该……?”
“一个用来讨好的和亲公主,与进贡之品有何分别?”崔太后搭着嬷嬷的手臂往外走,言语中难掩轻蔑,“皇帝图个新鲜罢了,怎会真心喜欢她?”
“北姜的皇后,必须是崔家的。”
嬷嬷轻声:“那娘娘想要如何处置她?”
崔太后笑了笑,眸光闪烁,“既然皇帝现在还喜欢,便再留她些时日。顺便,让她替老身做些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