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晒盐场(1 / 1)

砣矶岛位于濒临渤海湾,属于暖温带海洋季风气候,冬寒夏热,春秋短促。其中雨季较短,风多雨少,夏季日照充足,蒸发旺盛,有利于海水蒸发的先天性优势。

在海港送行完杨林一行后,邹润在岛上前前后后骑马转了两天,仔细查看沿岸的海岸线。

最后终于在海岛两侧各找一处地势平坦、海滩宽广的泥质海滩,好巧不巧,这两处海滩还正迎着夏冬两季的季风风向,诚可谓是上佳的晒盐场地。

场地勘定完成,晒盐场的建设立刻提上日程。邹润亲自指挥和监工,成立了砣矶岛劳改营,将之前五十多名罚为苦役的俘虏全部编入其中。按照先盐场,再房舍,后港口,最后修建海岛寨墙的施工顺序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基建大开发。

同时邹润下令,邹渊继续留守登云山本寨并做好队伍的日常操练,杨林协助邹润的同时,还兼着物资采买和打探江湖消息的差使。邓飞负责率领船队,每三五日就往来大陆和砣矶岛之间转运人员和物资,顺带熟悉航线和训练水军。

在没有登船的日子,邓飞身上的担子也不轻。砣矶岛面积不小,堪堪抵上后世一个小乡镇的面积,邹润巡视岛上的时候发现,海岛北面水草丰美,相比较登云山陡峭的地形,无疑是养马和操练骑兵的上佳场所,所以邹润特地下令将山寨大部分马匹和骑兵集中到岛上来,统统交给邓飞统管训练。

这可把邓飞累得够呛,一双眼睛本来就红,这下红得更彻底了。加上邓飞脾气较为暴躁,有时候说话办事恶声恶气,最后不知岛上谁人多嘴编排,直说这火眼狻猊邓飞好吃人肉,因此双眼发红。这本来是无稽之谈,但是传到最后越说越邪乎,搞得人人惧怕邓飞,直让他哭笑不得。

就在登云山本寨和砣矶岛上下发展的如火如荼之际,麻顺之死的消息流传开来,江湖上的风评偏向两面。大多数江湖汉子少不得要称赞小秦王邹润端的强势,嫉恶如仇,之前只是清除压榨百姓,恶迹昭彰的大户财主,这回连绿林道上残害百姓的败类也一并收拾了。

可也少数江湖人士对邹润却是评头论足,硬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话里话外指责他手伸得长,管得宽,同为绿林一脉却杀害同道云云。这些消息经过酒店系统上报,杨林汇总后,送上岛来,忙得脚不沾地的邹润看后付之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他现在挂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晒盐场如何能够快速投入生产,二是林冲现在身在何处。

麻顺之死同样波及到了登州官场,平海军的指挥使得到此消息后大喜,他们不由分说的屠戮了一小伙私盐贩子,又从牢里寻了个模样和麻顺有几分相似的死囚,害死之后,取了首级。再往登州知州处送了一份大礼,取得他的首肯后,迅速捏造战报,快马呈报京东东路安抚司、转运司、提点刑狱司、提举常平司等处。

这着实是一份不小的功劳可供分润。

平海军的指挥使呈报剿灭海匪兼私盐头目海里鳅麻顺一伙,对于安抚司来说是平靖地方之功,对于转运司和提举常平司来说是遏制私盐泛滥之功,上官看了个个欣喜,大笔一挥,上奏汴京,也好让道君皇帝知道他们都是实心干事之臣子。

战报呈送省院,蔡太师也是大喜,如今朝廷花销太大,盐税是他替宋徽宗捞钱的主要手段之一,底下人如此领会他的意图,不得不赏,在上报皇帝的同时,他也给出了此事的处理意见——奏请提拔现任登州知州和平海军的那个指挥使。

对于能给自己想方设法搞钱来花的蔡爱卿,赵佶向来是从善如流,连交由吏部议处的程序都免了,御笔一挥,准!

真不愧是一对留名史册的“模范君臣”。

于是乎,现任登州知州和平海军的指挥使随即荣升高处,而他们留下的职位空档也很快被在汴京候阙(注1)的王师中和呼延庆补上。

如果说麻顺之死登州官场上下皆弹冠相庆,其实也不尽然,最起码登州城中还是有两个人为麻顺之死怀着几分愤慨的。

此二人不是别个,正是前文提到的登州王孔目,以及他的岳父毛太公。

话说天下城池大多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登州城也不外如是。身为一州之孔目,王正位秩虽低,但手中握有实权,虽然因为品级的原因不好直接入住城西,但是王正在靠近城池东西角的地方却置下了一处大宅院。宅子外建门屋,内造四合院,房宽屋阔,秋冬之交,院内兀自种着高价买来的奇花异草,萧瑟秋风中,但这些花花草草舒红展绿,尽态极妍。

王正招待岳父的席面就摆在这些花草环绕之间。

不难看出,毛太公在他这位女婿心中地位不低。只可惜身为坐地虎的毛太公却是个不通风雅之人,他心里揣着事,菜还未上齐,就急吼吼埋怨。

“贤婿,你恁坐得住!那麻顺……咳,那姓麻的死就死了,可俺的本金和盐货却也一道折了,连带着往日的买卖也断了,这可是一笔大财路!里里外外说不得亏了好几万贯,可真真是心疼死俺也!”

王正知道,这是自家岳父抱怨他没有说动知州派兵剿灭登云山一事。可这事真怪不得王正,他前些时倒是使了十分的力气,各处金银也送出去不少,可没想到上一任的知州和那指挥使恁地会经营,直接白事当做红事办,生生捏造出一个剿匪之功。

这下倒好,他们高高兴兴拍拍屁股走人高升,可自己送出了大把金银却没了着落,王正心里也是有苦无处说,但是他自诩久历官场,向来爱好模仿那些进士出身的文官相公的城府气度,所以当下也不作色,起身给毛太公斟了一杯酒,说道:

“泰山休怪,非是小婿不肯使力气,只是这登云山贼匪已然成了气候,上任知州相公不愿碰这个烫手山芋,俺便是口里说出花来,那厮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也全当做没听见一般。如之奈何?”

毛太公虽然身为岳父,却毕竟是一介平民,对身为官府孔目的王正还是存着几丝畏惧,听他这么说了,心里纵然不满,但是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一口将那酒水闷了,将上好的青瓷酒杯狠狠地顿在桌上,口里恨恨地道:

“邹渊这厮,好似于我有仇一般,处处与我作对,先是黄则礼,又是麻顺一伙,恁地断我财路。只可恨这些文人做官恁地没胆,放着境内的贼人不去征剿,似这般的怂货,活该一辈子穿绿袍,当王八!”

徽宗时期开始将官员服色作了修订,四品以上服紫,六品以上服绯,服绯、紫者必须佩鱼袋,称为章服。九品以上服绿,毛太公这话意思就是诅咒本地官员一辈子无法升迁。

王正闻言脸色一黑,他虽然不是官身,但是向来以文人自诩,而且眼下就穿着一身绿袍,毛太公此话在他看来,无异于指桑骂槐,当即作色,怫然不悦,也顾不上学什么城府气度了,抡起一双筷子,将桌上的碗碟,敲得咚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