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时候未到(1 / 1)

“你叫我二郎?你认得我?”

“你说你叫邹润,莫非阁下就是登州小秦王??”

武松嘴中一连蹦出两个疑问句,反问的语气程度一个比一个强烈。

要说邹润这一年的苦真没白吃,时至今日,他的名声终于是传播出去了,京东东路这一路自不必说,便是河北东路左近亦有传播。当然这其中也有杨林等人的功劳,登云山辖下的几座酒店,可着劲地向来往客人宣传着邹润各式各样的英雄事迹。

尤其是针对行走天下的行脚商人和穿州撞府的行院妓女,没少在他们身上花钱,免费送给他们酒肉盘缠,图的就是他们自带大喇叭的宣传特性,在邹润的授意下,杨林还专门在账目中列支了一笔“宣传费”。

所以当武松知道对面之人乃是小秦王邹润后方才大惊失色,同时也暗道江湖传言不虚,小秦王果然不是普通的绿林人物,登云山也非一般只知道打家劫舍的强人山寨,回想起邹润刚才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武松不禁顿生敬仰惭愧之情,慌忙下拜。

邹润措手不及,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二郎何故拜我,却不是错爱么?”

“小人武松,有眼不识泰山,却才不知是小秦王哥哥当面,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武松今年只有二十五岁,确实比邹润小,一声哥哥,叫得邹润通体舒畅,就像三伏天里喝下了一杯冰镇酸梅水一般舒爽,心中大喜,脸上却还勉强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上前一把扶起。

嘴里仍谦虚道:“如何敢当贤弟错爱?素闻清河县武二郎孝义无双,爱憎分明,是真正的好汉,一身武艺可盘龙伏虎,今日能得一见,乃是平生之幸。”

宋江有很多外号,其中一个就叫做孝义黑三郎,在邹润看来这个外号放在他身上简直是白瞎了,宋江的所作所为与孝义不仅不沾边,反而是背道而驰,孝义二字用在武松身上方才是正合适。

武松很洒脱,也很执拗,他很高兴听到邹润的对他的夸赞之语,认为邹润看人真准,但是邹润越是这样,他就越为刚刚的无礼举动感到过意不去,坚持要行完礼节。

邹润只好随他,等正式行礼完毕,双方这才在柳树林中坐地。

互相一番客套,都从对方嘴里得知来意,原来二者的目的地都是小旋风柴进家。邹润自不必说,此番为的是促成一笔大买卖,而武松则是因为自认为打死了人,走投无路之下方才出来投奔赫赫有名的柴进,企图投托避难。

说到这里,邹润心中一动,熟知原著故事的他自然知道,武松并未真的打死人,只是将那人打成重度昏迷,后来那人又清醒了过来,他有心出言提醒,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原因很简单,倒不是邹润想凭此赚武松入伙上山,而是武松前脚打完人出逃,自己后脚就告诉他其实那人没死,这没法解释其中的合理性。毕竟武松打的人又不是甚么江湖好汉,再加上清河县远在河北东路,无论距离登州还是梁山都很远,没法说这件事邹润恰好就知道,所以邹润只好先暂且不提,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说也不迟。

众人在林中歇息一会,互相吃了点干粮食水,便相约共同起身,一同朝柴进庄园而去。邹润教亲随空了一匹马出来,与武松骑了,俩人并辔而行,沿路说些江湖趣事,论及一些枪棒武艺,端的快活。

其间邹润并非没有动过出言招揽武松的心思,这位可是后世号称“天人”的存在,邹润其实早就口水流了一地。但是只细思片刻,邹润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原著中武松之所以入了绿林,上了梁山,那是因为他经历了在柴进庄上受人冷眼、景阳冈以命打虎、豁出一切为兄报仇、为偿恩义醉打蒋门神和报仇血溅鸳鸯楼等一系列的事情。

经历过这些事情的武松和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的武松,实际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前者丧失了至亲骨肉,连续被两个引以为恩人的上官抛弃陷害,受了不知多少苦楚,早就冷了那颗赤子之心,彻底化身为冷面煞神。

而此时的武松,不敢说天真烂漫,却也称得上少不更事,成日里在家乡惹是生非,害得他哥哥武大郎不知吃了多少官司,目前的他还没有参透世态炎凉,也没有看破官场黑暗,尚且对生活有着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景。

就像原著中写道,在被阳谷县令参为步兵都头时,武松感激涕零,表示“若蒙恩相抬举,小人终身受赐”,在被张都监巧言蒙骗,设计陷害时尚不自知,还以为遇见了命中的又一个贵人,跪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鞭坠镫,伏侍恩相。”

种种迹象表明,武松是个无可非议男子汉大丈夫不错,但是现阶段他还是对宋廷心向往之,对强盗匪类鄙夷万分,虽然眼下相谈甚欢,但若真个开口招揽,无异于自讨没趣,甚至是适得其反。

于是想清楚一切的邹润重新回到洒脱亲和、云淡风轻的模样,和武松只论风月,绝口不提其他有的没的。

这倒让马背上的武松暗地里松了一口大气。

他是个机灵人,从刚刚自己报出名字后,看到邹润眼中暴出的那团精光就已经猜测到此人有招揽笼络之意,所以他一直很忐忑,生怕邹润忽然就说出口来,届时只怕是要撕破面皮。

武松心中自有计较,即便邹润并不是一般的强人,登云山也并不是一般的山寨。但贼就是贼,武松心中还是以不齿居多,他还有个哥哥等着他回去奉养,心里也怀揣着远大前程,自然不可能在还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投身绿林。

可提心吊胆了一路,直到一行人赶到了柴进庄园附近,邹润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世间万事都引起不了他的注意,从头到尾,不要说出口招揽,就是连蕴含着类似意味的隐晦之语都未吐露出半个字。

一时之间,武松既庆幸,又有些怅然若失,只感觉内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直到邹润身后亲随猛地出声,方才被打断。

“寨主,柴家庄园到了。”

只见不远处一座庄院被一条阔河环绕三面,两岸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隐约可见树冠中漏出一角朱甍碧瓦的画栋雕梁。

庄门前修着一条极阔气的阔板桥。

眼下乃是季春时节,万物生长,天气渐热,桥上正好有几个庄客在那里乘风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