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毕业季，不只就业市场涌进一大批年轻力壮、可以当成牲口使用的毕业生，连包租公包租婆们也会迎来行业旺季，中华街尾开杂货店的阿婆，楼上有间超窄小的仓库都被两个刚毕业的华夏大学毕业生租下了。

原本是仓库，现在是安乐窝的杂货店二楼，浏海长得盖住眼睛、造型有点像摇滚歌星的傅宝坐在地板上，他头发之所以留得这么长不是因为爱好，而是前段时间为了准备毕业考试花了太多精力和时间，懒得去剪，现在傅宝正用广告传单猛搧风，可即使这样也还是热得直冒汗。

汗珠飞起来溅到了室友沈畅脸上、还有他手中的手机屏幕上，可沈畅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看。

“喂，小白脸，看什么呢？”傅宝好奇的探头，沈畅却收起了手机，歪着头看傅宝。

沈畅长得有点像阮经天，校草级大帅哥，就算因为天气太热理了平头，看起来也很帅，所以傅宝叫他小白脸。

“问你个问题。”沈畅嘴唇翘起，露出个有点得意的笑容，“如果恐怖分子绑架了李献杰教授，威胁说要烧死他，除非拿到两千万美金，如果让你捐助的话，你会捐多少？”

“你是说那个又咸湿、又无耻、长相丑到反社会反人类的李臭虫？”傅宝叫了起来，“我捐他一脸大便！”

“那你捐多少呢？我们有人捐五公升汽油、有人捐十公升汽油的。”沈畅呵呵笑着把手中的手机屏幕亮给傅宝看。

屏幕上是一片熊熊烧灼的火焰，是个fsh动画，火焰上飘着几个宛如血液滴成的字：想干掉李臭虫吗？点我。

“这是啥啊？”傅宝满好奇的，他一手撑地，一手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

“哇呀呀呀呀——”手机中传来一声尖叫，傅宝被吓得几乎跳起来，而手机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从中央撕裂，一个卡通人物被从上方吊了下来，那是个大头卡通人物，身子很小，脑袋却很大，八字眉、吊眼角，神似被华夏大学全体学生厌恶至死的李献杰教授。

这个卡通人物被吊在火上，还不时颤抖一下发出惨叫声，然后屏幕中出现一把小菜刀，切在卡通人物的身上，卡通人物的四肢和身体，开始一块块的剥落。

“嘿嘿，过瘾。”傅宝笑了起来。

而屏幕下方的火焰中，又出现了几个按钮，分别是“五公升汽油”，“十公升汽油”，“自选捐助”三个选项。

“这是什么意思？”傅宝抬起眼睛问沈畅，手指却先一步点上了“五公升汽油”的按钮，结果页面刷新，出现了一个选择捐款方式的页面。

“这是个募资网站，允许在这里发起一些项目的集资，没想到竟然有人把这个搞上网，呵呵，是不是看着很过瘾？”沈畅在手机屏幕上滑了几下，屏幕显示出写着“天使募资”四个字的主页面。

“过瘾有什么用？一看就是在开玩笑啦，还真能把李臭虫咒死吗？李臭虫又恶心又狠毒，收贿、猥亵女生、体罚毒打男生……落到他手上的学生简直比死还难受，华夏大学的学生个个都恨得他要死，可又能把他怎么样，这家伙有校董的背景呀！”傅宝叹了口气，向后仰躺在地板上，“还是想想明天吧，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光荣的快递员喽，不知道要送多久的快递呢。”

虽然是华夏大学的毕业生，不过想刚毕业就进入企业高层是不可能的，两人即将就职的这家快递公司，是整个行业的巨头，讲究“身体力行”的企业文化，所有新进员工都要从基层做起，不过相信华夏大学的金字招牌，会成为他们快速晋升的本钱。

“呵，做人总要有希望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实现了呢。”沈畅呵呵笑了起来。

……

六月下旬，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特别是傍晚时分，热空气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像是进了惨无人道的烤箱，傅宝开着货车，大汗淋漓的奔驰在中华市十字街上。

“十字街九十七号，九十七号……还在前面吧。”傅宝一边嘀咕一边打量街上的门牌，几周的时间，并不足以让他了解到自己工作范围内的每一条街道和住户，这也是他不能像沈畅快速升上管理层的原因之一。

再往前开，经过几片叫人喘口气的阴凉，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天气没那么热了，一丝丝的凉意沁入皮肤，而傅宝也望到了九十七号的所在地，没办法看不到，太明显了，一大片白色由灵棚、花圈、披麻戴孝的人们组成。

“办丧事啊？”傅宝嘀咕着，怪不得感觉这么阴。

而丧家看到快递也松了口气，纷纷叫着“快递来了”、“东西到了”这样的话，弄得傅宝一头雾水，出殡怎么还需要快递员？很快就有两个戴重孝的中年妇女走过来，叽叽喳喳的问：“我买的纸扎人到了吧？”

“快点拿来！老太婆就是爱找麻烦，死了还要什么替身……差点忘了。”

“纸、纸扎人？！”傅宝拿出快递单给对方签字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看了眼自己背后小货车里的大箱子，那里面装的是纸扎人？怪不得箱子那么大却那么轻。

“啰唆什么，东西搬过来！”一个中年妇女签收之后，面目不善的叫着。

“喂，大婶，箱子这么轻你自己拿就好了。”傅宝不满的哼了声。

“你们公司的口号是不是『有呼必至，送货到家』？”中年妇女一脸的不满，“快送过来哦，拿到灵堂上，不然客诉你！”

傅宝觉得自己应该一拳砸在那张嚣张的脸上，不过如果砸过去的话，肯定会被开除，如果被投诉的话，升管理层的时间又会延迟几个月吧，现在沈畅已经在办公室吹空调了，据沈畅说公司给管理层提供的午餐竟然还有牛排……

我忍！

傅宝狠狠的拉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黄色帽子，下了车，搬起那个硕大的纸箱子就往灵堂走。

灵堂正中央是个老妇人的黑白照，黑白照后是棺木，两个中年妇女走过去就跪了下去，然后一点演技都没有的干嚎出声，“妈！你临死前要的东西给你送来了啊！如果你死后有灵就把你的存折密码托梦告诉我吧……”

“告诉我！”另外一个中年妇女插嘴。

“我是老大，应该告诉我！”第一个大声说。

两个女人彼此横眉竖目怒瞪对方，一众的观礼者纷纷皱起眉头，特别是看起来似乎是两个女人家属的男人和小孩们，都一边劝阻两人一边露出十分尴尬的表情来。

而傅宝没时间理会这场闹剧，他拿着纸箱子一步步走上灵堂，越走就越感觉身体沉重，同时还有仿佛被针扎的感觉，出现在喉咙里，这种感觉是……

傅宝摇摇头，可能天气太热中暑了，他绝对不相信是另外一种可能。

放下箱子，撕开胶带和包装纸，傅宝将一只纸扎人慢慢从箱子里拿了出来，纸扎人做成了一个老妇人模样，穿着白色寿衣，做工低劣，一看就不值什么钱。

不过双手触及纸扎人的剎那，傅宝喉咙里的刺痛，一下子升级成了剧痛，他不由自主的捂住喉咙，“啊”一声惨叫出来，整个人像是虾米一样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