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集的火铳弹雨中,杨万春带着残余的五十号人匍匐了上百步,终于绕开了官军的营地,只觉累瘫了又后怕不已,天幸夜里不能目物,官军只是盲射一气,自己带着这几十号人都很机灵,没有惊慌失措起身乱跑,只有十来人中弹,送命在此。
“杨,杨爷,刚才怎么了。”
“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朝官军放箭,娘的,一定是许宏杰那厮,这王八蛋太卑鄙了。”义军缺弓箭,只有首领许宏杰有一支两百来人的弓箭兵,但都是民间自制的猎弓,不能及远更不能透甲,只能拿来唬人而已。
“杨爷,要不天亮后再去投诚,夜里官军戒备心太重,很容易闹误会。”
“还,还投诚个屁,刚才那几轮乱箭,官军一定有了死伤,王朴正一肚子怒火,我们去找死吗。”杨万春心里盘算,义军中虽只有不能透甲的猎弓,可夜里官军不见得都披甲,射死几人,甚至十几人不难,王朴带来的都是精兵,死几个都要心疼,自己这时候投诚很可能会被迁怒。
“他娘的,咱们到山里躲几天。”杨万春咬牙切齿的说道,进山做山贼并不容易,庄稼年年欠收,而官府课税又高得离谱,山里人都快活不下去,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山里的恶民有些比山贼土匪更凶悍,为了一点野菜都能跟人拼命,杨万春实在是无路可走,才无奈进山去讨活路。
天明时分,官军营地号角大作,生火造饭吃饱后,大军空营而出在山坡前列阵,经过一夜休息,士卒疲惫尽散,正是攻城的好时候。
“王节制,下官无能,手里只有这些人可调用,实是怕贼兵抄后路,县城里不敢不留兵。”陈士良及时赶到,一脸愧疚的行礼道。他只带来了一千多临时招募的无甲步兵,连兵器都凑不齐,说是赶来助战,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不妨,咱们并非属员和该管,陈大人自便就是了。”王朴笑道,自从昨日一战,陈士良的态度就变得分外谦恭,如今更以下官自称,叫人甚为不解,在大明朝文贵武贱,文官向来高高在上,对武将自称下官,是有伤清誉的,叫人听见了很可能对前程仕途不利。
“全军列阵前进。”王朴下令
“全军列阵前进。”
“全军列阵前进。”
神甲营六百多官兵迈着整齐步伐,缓缓逆坡而上,行至中途,贼军依旧毫无动静,王朴远远看着有些烦躁,这和战前预演的过程很不一样,难道有什么奸计,但转念又想,神甲营武器精良,对土鸡瓦狗一般的贼军有绝对优势,俗语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苍白无力。
突然贼军寨子中擂鼓震天,墙头上冒出一排兵卒,他们费力的抬起一根根巨木,奋力将其推下墙头,王朴脸色大变,暗呼要遭,只见大量滚木以排山倒海之势顺坡而下,轰隆轰隆摄人心魄。
危急之际,刘一山展示出临危不乱的应变才能,他急忙下令“前队变后队,快。”
“前队变后队,快。”
“前队变后队,快。”
“火铳兵听令,立正,向后转,齐步跑。”
“火铳兵听令,立正,向后转,齐步跑。”
“火铳兵听令,立正,向后转,齐步跑。”
“铁甲兵听令,将陌刀插入土里。”
“铁甲兵听令,将陌刀插入土里。”
“铁甲兵听令,将陌刀插入土里。”
这一通的传令刚刚完成,滚木砸到铁甲上,发出了骇人的响声,前排的重甲步兵居然被撞飞,王朴看得心惊肉跳,那都是银子,无数银子堆起来的精锐,就这样死了。三百重甲步兵毕竟很高防,滚木虽气势吓人,却还是未能破防。
就在王朴等人刚刚松口气时,还来不及擦擦汗,就见寨门大开,贼军汹涌而出。
刘一山擦去嘴角被不慎咬破的血,冷笑一声下令“前队下蹲,火铳兵就位。”
“前队下蹲,火铳兵就位。”
“前队下蹲,火铳兵就位。”
“预备,放。”
随着火铳齐射,贼军前沿扬起一排血雾。
“炮兵就位,朝贼军开炮。”王朴下令道。
“炮兵就位,朝贼军开炮。”
“炮兵就位,朝贼军开炮。”
贼军拼死反击终于在连续多次炮击和火铳齐射后崩溃,见贼军要退回寨子里,王朴又下令炮兵就位,朝寨门开炮。
“炮兵就位,朝寨门开炮。”
“炮兵就位,朝寨门开炮。”
结果越是炮击,贼军就越恐慌,拼命想挤进大门,逃回寨子,于是遭到了更为猛烈的集火射杀。线膛加农炮的穿透力极强,炮弹轨迹所过之处,无不是血肉横飞,残肢遍地。许多官军远远看到这一幕,都反胃呕吐不止。
“把大门合上。”许宏杰脸色铁青,面沉如水。官军就在不远处,此时不关寨门,官军可能趁机尾随灌入寨子,那便大势休矣。
“许哥,关不上,人太多了。”
“娘的,你多用脑子,扔滚木,把人赶走。”许宏杰大怒。
“那,那是咱自己的兄弟,下不来手啊。”
“你说的对,那你去陪他们吧,给老子带个话,兄弟们对不住。”许宏杰狞笑道,此时的他面目扭曲,冷冽的眼眸中寒光凌然,言罢,一刀将此人头颅砍了下来。
然而滚木存货并不多,只有粗壮的直木适合作滚木的,贼军此前拆了附近的民房,得到一千多根柱子,其中最粗的二十根刚才已经拿来做滚木用掉了,城外的百姓较为贫穷,房子的顶梁柱大多数较细,只适合作寨墙,官军逐渐缓了过来,重新布阵完毕,伤者被抬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