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越来越热，众位天女香汗淋漓。

“为什么会这样？出什么事了？”一个天女一边擦汗一边问道。

萧翎平静的道：“我一个小时如果没出去，汪小姐就会把画放在火上烤，直到这幅画燃烧了为止。”

麦纳迦道：“这幅画如果毁了，我们都会烟消云散，你也逃不过！”

萧翎淡然一笑：“你们不是想死吗？我不介意跟你们玉石俱焚。”

“你不怕死吗？”兰跋森然盯着萧翎。

“我只是部分精神进来而已，外面还有我的肉身，这一部分精神回不去，我不会死，只是在外面那个世界，我是个失忆的人而已。”

“你是个疯子！”

萧翎心想，你们才是疯子的。

对付疯子的办法，就是要比他们更疯！

“诸位天女，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想活，可你们真的想死吗？”萧翎眸光灼灼，扫视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这一刻她们的内心无比矛盾。

这一种矛盾在现实社会里苦苦挣扎的人们都曾有过，人生在世，谁都有想过死的那一瞬间，但最终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继续走完整个人生。

十二飞天虽然被困在这画里，可她们不是一个人，她们还有十二个姐妹，相互慰藉，相互倾诉，虽然在寂寞中煎熬，但除了寂寞，她们无灾无难，也不用为了生活而奔波。

她们还能看外面的世界，听外面的世界，只是不能出去而已。

无论怎么说，总比死亡要好很多。

萧翎缓了口气，说道：“诸位，你们明明知道林叔不是吴道子，吴道子早就死了，你拘了他，就能发泄你们心中的恨吗？林叔是无辜的！”

“难道我们不无辜吗？”麦纳迦双眸含泪，像是控诉似的问道。

“吴道子创造了你们，就像父母给了你们生命一样，我们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因为没人征求我们的同意，就把我们带到这个世上，没人问过我们是否真的喜欢这个世界。可这就是自然法则，生而为人，很多事情没得选择，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有办法选择怎样过好这一生。”

“你告诉我，该怎么过？我们能够活动的地方，只有一纸的空间，我们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你们都是带着佛性的天女，难道不明白吗？这一纸的空间，也是一个世界。跟外面的世界，没有大小的区别。你们觉得是须弥山大，还是芥子大？”

众人一时都愣住了。

吴道子创造她们的时候，将自己对佛学的所悟所想自然而然的注入她们每一个人的身体，她们自然也都明白萧翎说的是佛学的一个典故。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须弥山和芥子，无所谓大和小，画中的世界跟外面的世界，也无所谓大和小。

佛学所谓的大小，是不从表相上看的。

“你们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大吗？错了，它依旧很小，在茫茫宇宙里，任何事物都很渺小。你们觉得宇宙很大吗？可你的脑海却能装下一个宇宙。

“你们现在不快乐，到了外面的世界就会快乐吗？

“你们觉得画里的世界太小，到了外面的世界，让你们活一千三百年，你们也会觉得外面的世界太小，你们可能会幻想着去另外一个星球。这就是为什么人要死的原因，活的太长，欲念就会无限滋长，膨胀到你无法控制它。

“你们觉得寂寞，人生在世，谁不寂寞？你们到了外面的世界，你们就不寂寞了？人生来都是寂寞的，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一个人离开这个世上。

“你们怪吴道子把你们拘在这么小的一个空间里，可是这个空间真的小吗？只是你们的心大了而已。

“你们能够看到外面的世界，听到外面的世界，一千三百年，你们经历了一千三百年的历史，而外面那个世界的人，最多也就记得一百多年的事而已。你们远远比我们富有，我们想要研究以前的历史，你们知道有多艰难吗？我们需要考古，需要翻阅浩瀚的典籍，才能推测从前那些朝代一星半点的影像。可是这些影像，有大部分都是错的。

“世间万物，必有得失，必有取舍。你们觉得生活的空间小了，我还觉得你们生活的时间长了呢。你们不必为了生活而奔波，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每天有多少人是被饿死的吗？又有多少人每天都在经受疾病的折磨？又有多少人饱受战争的罹难。可你们都不需要经历这些，吴道子给你们创造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你们还不知足吗？”

这些话娓娓道来，充满了煽动性，就像一个传销现场，十二飞天都被哄的一愣一愣的。

其实萧翎说的这些话，确实也有佛学思辨的一部分，可他自己也就打打嘴炮而已，以他的人生经历，根本没有这种境界，如果让他生活在画里的空间，就算让他活一千三百年，估计也会发疯。

一切只是为了稳住天女，救出林叔。

不过这对这些天女来说，又是另外一种感悟，她们本有佛性，竟然完全把萧翎这些话听进去了。

兰跋和麦纳迦突然匍匐在地，神色恭敬而庄严。

“多谢上师指点。”

其余天女也够纷纷拜倒。

萧翎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看到一根柱子已经开始出现焦化，似乎快要燃烧起来，叫道：“快点把林叔交给我，我必须出去阻止汪小姐，否则这儿就着火了！”

兰跋吃了一惊，迅速闪身进入内殿，很快就把林曾毅提了出来。

林曾毅茫然的看着萧翎，但似乎认出了他：“你是……你是……”

“林叔，是我，萧翎。”

“啊，孩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林曾毅惊慌失措。

转身看向兰跋，说道：“小姐，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要囚禁我尽管囚禁好了，但求你放了这孩子，不要动我身边的人。我已经对不起他爸了，我不能再连累他，你就当我是吴道子好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萧翎看了心里有些感慨，看来林叔还是顾念旧情的，不过现在不是跟他叙旧的时候。

拽着林曾毅：“林叔，快走，这儿要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