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之外停着许多官轿,邱万山随意挑了一顶就给楚擎推进去了,他自己则是乘坐自家官轿,目的地,醉来楼。
楚擎还是“第一次”乘轿,浑身别扭,无他,慢。
这官轿是二人合抬的,还没一个十五岁金毛走的快。
福三跟在后面,很是佩服。
自家少爷这人缘,没的说,当差第一日就有人请酒,还是昨日来府中找麻烦的右侍郎,想来是这侍郎大人被自家少爷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坐在轿中的楚擎暗暗诧异,这才刚到中午,右侍郎就敢明目张胆的跑出衙署饮酒,户部管理也太混乱了吧。
不过他很喜欢这种“工作环境”,等他混到侍郎这官职时,最好也能天天摸鱼。
楚擎有所不知,这是常态,众人见怪不怪,便是卫长风也不会阻拦,正儿八经的侍郎,谁天天下了朝还去衙署,早就回府午睡了,像邱万山这种,都算是比较勤勉的朝堂大员了。
正是因为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所有要钱的衙署都要来户部,这就涉及到人情往来了。
如若是国库充沛,户部官员大手一挥,哪里要钱给哪里。
可实则不然,昌朝国祚已有百余载,举荐制度盛行,士族把控朝堂,地方官员皆出自世家门阀,官官相护,世家相护,税银是一年不如一年,都在吸百姓的血,也算是在吸朝廷的血,国库捉襟见肘。
新君登基之前,又是长达六年的八龙夺嫡,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人人都在争取自身利益最大化。
新君登基之后,又开始了大清洗,许多官员专业根本不对口,在其位,不谋其政。
如今朝廷的运转,就如同一个锈迹斑斑的机器,看似是在运转着,可也只是运转着,百年的基业,如今只是吃老本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新君才要励精图治,一改国朝颓势。
想要改变体制,改变制度,自然离不开钱粮支持。
而作为掌管钱粮的户部,最是为难。
官员俸禄、兵部的粮草、赈灾的银子、各道的卫所和衙署,都需要钱,给了这个,就给不了那个,拖了今天,就需犯愁明日。
户部的官员两面不是人,有的时候可以硬气,有的时候也要当孙子搞“公关”,花些小钱请请酒,搭些礼品,也好让其他索要钱粮的衙署官员宽限些时日。
不入流的微末官员,连户部的大门都进不去,可上了品级的大人,自然是需要主事甚至是侍郎亲自下场搞“公关”。
邱万山不通算学,只是仅仅懂一些税事公务,能混到今天稳坐侍郎之位,还不是靠的那股臭不要脸长袖善舞的劲儿,当值出来饮酒,再是平常不过,他就是负责干这个的。
醉来楼,距离不远,坐落于南市之中,虽是酒肆,却也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
二层小楼,临街而建,白底儿的幡子上一个大大的醉字,随着微风起舞。
迎客的小二弯着腰,迎来送往,一日下来,那腰板就没直起来过。
午时过半,酒肆中已有三成客人,楚擎与邱万山下了轿子后,小二连忙凑了上来。
没说什么喜鹊一大早落他脑门子上的吉祥话,只是弯着腰,脑袋垂的低低的。
昌京的大人们,不需要听吉祥话,更不需要听贩夫走卒口中说出来的吉祥话,仿佛即便是看自己一眼,都会辱没了身份。
“楚贤弟,随为兄吃些吃食,这醉来楼的六样红可是京中美味。”
“邱大人先请。”楚擎笑的比邱万山还虚伪。
二人结伴入了醉来楼,门口的小二赶紧抬头偷摸打量了一眼楚擎,将楚擎的容貌记在心里,能被户部右侍郎礼遇有加,不知是哪家高门中的公子。
以前楚擎都混迹在北市,很少来南市,毕竟他也不傻,知道南市全是达官贵人,所以都去百姓比较多的北市嘚瑟,再一个是南市都是一些“高档风雅”的场所,性价比不高。
掌柜的是个中年人,微胖,略矮,亲自将两人带到了二楼,引入一个临窗的位置。
沏了茶,掌柜的哈着腰问道:“邱大人今日…”
“酒要梅酒,食要天甲。”
“好嘞。”掌柜的反身离开。
邱万山微微一笑:“梅酒,自是要与友人相饮,而这饭食,楚贤弟可知天甲为何意?”
楚擎摇了摇头:“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