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罡呷了口茶,冷笑连连。
他也是着实没想到韩佑上来就翻脸,直言不讳。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不装模作样虚与委蛇的感觉。
韩佑将腰牌令牌收了回去:“那就是没的谈咯。”
“韩佑,你是聪明人,应知晓,爬得越高,摔下来时,越惨,推你之人,越是有力,你便越会粉身碎骨。”
“不。”韩佑耸了耸肩:“我爬得越高,眼前的风景便愈发的迷人。”
韩佑也端起了茶盏,吹了吹茶叶沫:“倒是老大人不知可听过一句话。”
“说。”
“您知不知道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飞来飞去,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
韩佑扭过头:“老大人,您也不想被你夫君知道咱俩…不是,你也不想还在飞翔的时候,被后辈拽到地面上摔个尸骨无存吧。”
“你韩佑,有这本事吗。”
“你搞我,天子搞你。”
申屠罡目光一冷:“你真以为,你这仪刀卫统领在陛下的心中,比老夫这宰辅还重?”
“不知道,你去问喽。”韩佑耸了耸肩:“你问陛下,要是你搞死韩佑,陛下会不会弄死你个老bk。”
申屠罡气够呛,这话让他怎么问,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不过他也知道韩佑不是吹嘘,这家伙的确是简在帝心,真要是施雷霆手段灭了这小子,天子肯定会不快。
“老夫问你最后一次,邬明月,交是不交。”
“不交,要交让你妈来交。”
“好。”
申屠罡不怒反笑:“韩佑,京中少年才俊,老夫见过不知凡己,你当属第一人,心智、手段、胆色,皆过人,见了你,老夫总是心生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不妨告诉你,就连老夫这宰辅,都嫉妒你。”
“是吗,您给说说。”
“年纪轻轻,简在帝心,身居要职,声名无二,老夫在你这年纪尚在下县观政,你这种人,要么,未来不可限量,要么,定是死无全尸,可惜,可惜啊。”
“可惜我得罪了你,一定会死无全尸,对吗。”
“不错。”申屠罡将茶盏重重一顿:“来人,送客。”
韩佑站起身,再次施了一礼,转身边走。
眼看着宗志梅面无表情的要将韩佑带出去了,申屠罡突然叫道:“慢着。”
韩佑止住脚步,却未回头。
申屠罡面色极为复杂:“上一次你见老夫时,你我二人…尚是相谈甚欢。”
韩佑叹了口气:“那时,陛下的雄伟蓝图中,有我一席之地,也有您的。”
“那为何…”申屠罡摇了摇头:“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因为你让我作呕,就如当初见吴勇那般。”
“老夫与吴勇,不同。”
“你与吴勇,没什么不同。”
申屠罡沉默了,韩佑也是直直站在那里,依旧没回头。
一声长叹,申屠罡挥了挥手:“若你死,老夫会为你立碑,担得上少年风流四字,若是…老夫死,记得,连老夫你都斗的过,天下再无什么难事,余生,莫要变。”
韩佑终于转过了身,认真的问道:“你多大年纪时,有可能与我成为朋友?”
申屠罡露出了微笑,回忆的微笑,只是越是回忆,越是苦涩。
“二十七年前,刚入吏部时,意气风发,只是诞下了铭儿,之后…”
韩佑走了进来,拿起茶盏:“以茶代酒,敬,二十七年前的铁骨铮臣申屠罡申屠大人。”
“韩佑。”申屠罡霍然而起:“老夫最后问你一次,真要与老夫为敌,能入老夫法眼者…”
“我说了,不要装。”韩佑“啪”的一声将茶盏摔在了地上,怒不可遏指着申屠:“被你这样阴死的人,不少吧,可惜,本将不傻,倘若你真的欣赏我,我韩佑入你申屠府时你的大管家为何要走在前面?”
申屠罡愣住了,随即又笑了,挥了挥手,坐下了,满面阴冷。
原本,韩佑想饮尽茶盏中最后一丝敬意,现在,便是二十七年前的敬意也烟消云散,申屠罡,虚伪到了骨子里。
韩佑再无留恋,走出了正堂,绕过了影壁,直到出府。
走下台阶时,韩佑突然回头,望向面无表情的宗志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