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月的声音清冷平静,可听在孙玉婵的耳朵里,却像极了惊天的擂鼓,震得她面色苍白。
“孙玉婵,我忍让多年,这一次,你输了!”姜怀月走到孙玉婵面前,隔着铁栅栏,她笑得很是灿烂。
孙玉婵盯着姜怀月看了半晌,猛地伸出手要来抓她:“姜怀月,你这个贱人,你……”
“孙玉婵!”姜怀月一巴掌打在她的手上,“你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蠢笨的一个人了!”
“姜怀月,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么恶毒,你一定会死得很惨,你会被千人枕,万人睡……”
“这些话,都是卢皎皎教你的吧!”姜怀月也不恼,只是淡淡地打断她。
孙玉婵愣住了。
“想当初,你也是个孤女,受尽继母苛责,吃不饱,穿不暖,被宋夫人接回来的时候,瘦得跟个小猴子似的,那个时候的你,可不会说这些难听肮脏的话!”姜怀月看着孙玉婵,“你还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吗?”
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孙玉婵竟然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那个时候的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穷酸味,汴京城的小姐总是讥讽她,总是欺负她……
她记得,她被那些刁蛮任性的小姐推进泥潭的时候,有一双白皙的像是碧玉的手,将她从那个泥潭中拽出来。
她说,她也孤身一人……
她说,她们可以做朋友……
她说,她叫姜怀月,护国将军府的,姜怀月!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开始痛恨自己孤女的身份,她拼了命地融入那些千金小姐,她开始学着他们的样子,欺负孤身一人的姜怀月。
孙玉婵下意识的后退,最后栽倒在床上:“你,你……”
“孙玉婵,你真是这个世上最蠢笨的人了,被人挑拨,教唆,就忘了你早逝的母亲教你的道理,规矩,汴京的富贵,外人的谄媚,早就让你忘了初心!”姜怀月撸下一直佩戴着的玉镯,“这个镯子,还给你!”
孙玉婵忙不迭的伸出手,却没能接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镯子落在地上,砸成了两段。
她盯着那个镯子,满脸愕然那是当年,她亲手给姜怀月挑选的生辰礼物,玉质不好,可她一直很珍惜地佩戴着。
就在姜怀月转身离开的时候,孙玉婵忽然冲到牢房门口,她紧紧地抓着铁栅栏:“姜怀月,是卢皎皎!”
姜怀月停住了脚步。
“是她,是她告诉我,你很讨厌我,你看不起我一个乡下来的孤女,是她说,你把我送你的帕子丢进了池塘,是她说,你说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穷酸味!”孙玉婵红了眼。
姜怀月听到这些话,并不觉得意外,她缓缓回头:“我知道!奈何你蠢笨,只相信听到的,不相信看到的!”
“姜怀月!”孙玉婵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对不起……”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姜怀月看向孙玉婵,目光清冷,“一个看不清好坏的人,本就不配与我并肩而行,孙玉婵,富贵迷人眼,汴京不适合你!”
孙玉婵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通红的有些吓人。
“宋老夫人为你选了一门婚事,是金陵的世家,虽然有些落寞了,但是子侄争气,算不得是门坏婚事,你若安分守己,日后,会有好日子的!”姜怀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姜怀月走的决绝,就好像身后的东西,于她而言,只是累赘。
前世被挚友背叛的伤痛,逐渐消散,就好似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
做了太子妃的孙玉婵,到头来,也没能有一个好下场,她最终死在了东宫,没有缘由,也没有棺木,更入不了皇陵,一卷草席裹着,随意挖了个坑,就掩埋了。
姜怀月不是圣人,却也曾去祭拜过,没有怨恨,更多的,是物是人非的悲凉感。
如今,她也算是了了多年前的情义,两不相欠。
走出女牢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夕瑶递给姜怀月一方帕子:“小姐,外头风大,别叫沙子迷了眼!”
姜怀月接过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然后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夕瑶,要变天了!”
夕瑶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点了点头:“看起来,是要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来年大约是个丰收年!”姜怀月笑着往前走。
她没有资格停下来,她得一直往前走。
就在她走出回廊的时候,一双锈金的长靴忽然出现在姜怀月的面前,她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诧异地看向面前的人:“九王爷!”
赵辰溪微微侧头,看着她脖子上的淤痕:“怎么在这里?”
“孙玉婵要见我!”姜怀月低着头,拢了拢狐裘,将脖子藏得更深了。
“可是见过了?”赵辰溪的脸色逐渐不好。
“见过了!”姜怀月低垂着头,“本就是女儿家之间的龃龉,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闹得悬梁自尽?”赵辰溪说话的时候,带着戏谑,可姜怀月却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姜怀月回头看向夕瑶:“你去看看我娘来了没!”
夕瑶虽有些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去找人了。
一直等到夕瑶走了以后,姜怀月才有些心虚的开口:“我只是想做做样子哦,没想到凳子塌了,这才差点出了事!”
赵辰溪在知道姜怀月差点勒死自己以后,恨不得直接冲到宋家,宰了那个老虔婆,也试过翻将军府的墙,奈何姜家守卫森严,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也最后只能作罢!
后来,他便想着,等有机会见到姜怀月了,一定要把她摁在墙上,狠狠地打一顿屁股。
可如今人在眼前了,听着她可怜巴巴的叙述,火气顿时就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心疼了:“疼不疼?”
姜怀月越发的委屈了:“疼,还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