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深沉而隐隐发黑,沈清姀带着忍冬,提着一盏长柄羊皮宫灯走在宫道之上,二人斜长的影子落在两侧斑驳宫墙,沈清姀脚底有一阵风打着旋儿送了几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瓣到她裙摆处,忍冬惴惴不安回头道:“小主,太后连夜让您前去,奴婢心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要是太后娘娘怀疑您可怎么办?”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有,也多数是人为的。”沈清姀轻扬着头,前头烛火的光影落在她一双剪影秋瞳之中,里头恍然深不可测:“太后对我有所怀疑也是不可避免的,她会怀疑我,也会怀疑陆昭仪,但事情已经做了,就得继续往下走,半途而废或者自己慌了神,便是真的不好了。走吧,再不快些走,太后该等急了。”
急促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慈安殿门外的清平灯已经能看见了,散霜守在门外,见沈清姀主仆二人急急忙忙前来,赶紧迎上去道:“小主来了?太后娘娘正在内殿等小主呢,小主快些进去吧。”
沈清姀对散霜报以一笑,算是谢一谢散霜还能秉持着从前的情意,散霜如何能不懂,她莞尔,在沈清姀进了内殿之前,低低送了句:“太后娘娘神色不太好,小主自个儿当心。”
内殿沉闷的气息果然如散霜所言,只是里面不止太后一人在,落月含笑给沈清姀请安道:“贵人小主来了,贵人安。”
盛夏夜中,慈安殿也同勤政殿一般早就搁上了冰,丝丝凉意攀附着沈清姀脊背蜿蜒而上,她自顾自给太后请安,直挺挺跪在地上,青瓷板砖的凉意也顺着骨缝儿透到身体中,沈清姀鬓边的墨玉流苏晃出细碎浮光,外间的点点蝉音儿更加衬托着殿内安静异常。??????????????????
半晌,太后才慢悠悠叫了起:“落月,还不给姀贵人搬了软凳来?夜里寒凉,别跪在地上许久倒是跪出病来了。”
“嫔妾多谢太后娘娘。”沈清姀似有些瑟缩。
太后瞥了眼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忽而道:“知道哀家这么晚让你来做什么吗?”
“嫔妾知道。”沈清姀头更加下压了几分,戚戚道:“嫔妾没有办成太后交予嫔妾之事,是嫔妾的过错,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沈清姀惶恐间抬头,身子一软滑跪到地上,眼底的慌乱慢慢被镇定所覆盖:“嫔妾按照太后娘娘的指示,已经将药下在了落桑酒中,也眼睁睁看着宫女将白玉暖瓶放置在了贤妃的宴桌上,只要贤妃喝下酒,就一定会滑胎,可嫔妾没料到今日会被陆昭仪毁了去,陆昭仪之事,的确在嫔妾意料之外,还请太后恕罪!”
墨玉流苏随着沈清姀重重磕头,打在她脸上,生疼,可沈清姀顾不上疼痛,诚心认错道:“嫔妾办事不利,还请太后娘娘宽恕。”
太后望着沈清姀在自己面前极尽放低的身姿,联想方才落月禀报上来的事实,她剐一眼落月,让其扶了沈清姀起来,随后转悠着腕上的双凤牡丹金镯,凛然道:“料想你也不敢欺瞒哀家,那酒壶中有没有药,哀家清清楚楚。你既然做了,那就证明哀家交代你的事儿,你至少不敢违背,但这件事到底是没做成,贤妃的胎可好好在她肚子里呢。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做不成?”
“嫔妾不知,嫔妾但求太后教诲。”沈清姀面色凝重。
太后定定瞧她半晌,片刻后,睨了身旁落月一眼,落月当即取了袖中薄薄一张纸递给沈清姀,沈清姀脚底踌躇间上前接了,窥一眼太后,才慢慢在手中展开。
纸上,赫然写着几个人名,首当其冲的就是巧烟二字,与之对应的则是陆昭仪三字,沈清姀眼底骤然掀起滔天巨浪,她面色唰一下白了下来,仿佛手中纸有千金重,直直拉着她往前坠去,沈清姀快速扫一眼剩余的几个人名,心底冷笑的同时,不枉指尖泛白,面如土色。
她控制不住颤了声音道:“嫔妾竟不知自己宫中的宫人都是旁人耳目,还需太后提点了嫔妾,嫔妾才能不被蒙蔽在鼓里。”
沈清姀指了巧烟二字道:“这巧烟,是尚仪局送来的二等宫女,嫔妾见她心思活络,遂放了她在内殿伺候,却不想她是陆昭仪之人,可嫔妾能保证嫔妾没在她面前提及过此事,实在不知她如何传了消息给陆昭仪。这另一人,嫔妾见她伺候的一般,所以没允了进内殿的事情,不曾想,竟是贤妃的人!”
沈清姀越说越感到后怕,她沉了声音道:“若因嫔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