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啊跑,像是在飞,轻飘飘的,天空下起了雪,掉进了他的后颈和额头,冰的他一哆嗦……
迷糊着睁开眼,额头仍是冰凉一片,纪眠皱起眉,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额头硬得像是大冰块似的东西,是一个人的手。
下意识地想抬头,忽地,又猛地定住。
“嗡————”
像是世界都在震颤,安静了一秒,仿佛有火车嗡鸣。
纪眠恍惚了一下,感觉晕得厉害,像是天旋地转,身上特别热,连眼睫都在灼烧。
厉沉舟托住他的后颈,感觉青年软软地往后秃噜了一下,闭上眼,脆弱的眼皮泛着不正常的粉,声如蚊蚋,低低说:“……晕。”
“晕?”厉沉舟看了眼旁边的江予谦,江予谦立刻道,“不如您先送夫人去医院?看着是烧起来了,这边我会帮您留意。”
厉沉舟点头,看向纪眠,青年像是一点劲都没有了,靠着自己的手掌,仰面朝上,轻阖的眼睫颤抖,露出一段细白的脖子,喉结小巧脆弱,能看出浮在雪白皮肉下,细小的青筋。
“很晕?”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纪眠滚烫的额头。
“唔……”纪眠将脸撇向一边,不情愿地嘟哝着,“凉……”
看起来不像是很晕,像是迷糊了。
他把手收回来,转而拍了拍纪眠滚烫的小脸,低声问:“还能自己走吗?”
纪眠微微睁开眼,只觉得厉沉舟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忽大忽小,费力想了一会儿,“嗯”了声:“能的。”
很小声,没什么力气,但感觉很乖。
厉沉舟便托着他的上身将人拽了起来,纪眠顿觉天旋地转,腿软得直哆嗦,扒拉着厉沉舟的肩,整个人都往下秃噜。
江予谦立刻:“我来吧厉总。”
厉沉舟:“不用,你开门。”
江予谦点头,推开门,又去按了电梯,打电话给小马让他开车出来,和半拖着纪眠的厉沉舟一起下楼。
纪眠只觉得呼吸都费劲,一呼一吸间都是滚烫的气息,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正常的热,耳朵里很痒,如果不是腰上紧勒的修长手臂,他整个人能直接躺地上。
终于费劲巴拉地到了楼下,江予谦去拉车门,厉沉舟垂眸,看了眼纪眠被压出红印的白嫩脸颊,停顿数秒,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像是忽然腾空,纪眠猛地一晕,慌忙抓住了厉沉舟的衣襟,眼前像是炸了片小金花,那真是春暖花开鞭炮齐鸣,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江予谦回头:“厉总……”目光触及到窝在厉沉舟怀中的青年时,一愣,带着点不可思议,“……快上车吧。”
小马透过窗户暼着抱着纪眠的厉沉舟,脸上都快乐开花了,我的天,正主当场带我嗑cp。
纪眠平日里看起来修长高挑,腿长腰细,但抱在怀里,却只轻轻地,蜷缩着,像是只猫崽,毫不费力,厉沉舟下意识颠了颠,颠得纪眠止不住地皱眉。
不满地嘀咕:“别晃,晕……”
厉沉舟没管,先把纪眠塞进车,自己才上来,关上门,沉声吩咐:“回家。”
分明的指尖点开手机,开始联系医生。
纪眠歪歪扭扭地坐在他身旁,并不安分,软趴趴的,止不住地往旁边倒,厉沉舟打完电话,察觉到滚烫的气息在靠近,轻轻皱眉,伸出一只手托住了纪眠半边的侧脸。
纪眠停住,后背弯曲,开始慢悠悠地往前倒,厉沉舟合上手机,侧脸看到这一幕时,连忙将人往后一捞。
纪眠垂着眼,像是觉得难受,精巧的鼻翼抖了抖,自觉地靠在厉沉舟的肩头,把脸埋进去,终于不动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本是来兴师问罪,现在却折腾着回家看病。
后背一僵,厉沉舟垂眸,看着终于安分点的纪眠,差点气笑了。
到家时,陆何已经等在家中。
拉开车门,厉沉舟先下了车,才把纪眠半抱着拖出来。
张伯赶紧上前,看着纪眠潮红的小脸,着急道:“怎么了这是,早晨出去不还好好的。”
厉沉舟不答,把人安置到卧室后,陆何朝他点了点头:“怎么回事?”
陆何也算是厉沉舟一个发小,只不过厉沉舟三岁时拿的是眼镜、板砖一样的书、飞机模型,陆何拿的是玩具小刀。
这可把陆家老爷子吓了一跳,生怕家里出一个危险分子,于是扭头把这孙子培养成了……
医生。
也算是为了社会稳定做了不小的贡献。
不知是不是巧合,陆何对医学也相当有天赋,厉沉舟拿笔做高数题时,他拿刀给兔子做解刨,最爱的事情就是帮家里杀鸡,杀得又快又好。
毕业后,开了家私人诊所,医术相当精湛。
厉沉舟回答:“发烧,头晕,没有吐。”
厉沉舟结婚时,陆何还来过,当时两位新人一个赛一个地像假人,言行举止间都透露着浓浓的疏离,但刚才看厉沉舟揽着纪眠腰的样子,关系好像也不是多差。
“嗯,我看看。”陆何拿出体温计,甩了甩,让纪眠夹住,过了一会儿,拿出来,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388,还行。”
站在一旁的张伯:“……”
陆医生!!!你要不要看看我们孩子都烧得说胡话了!!!
陆何动作迅速地从一旁拿药,看向厉沉舟:“吊水,他晕针吗?”
厉沉舟皱眉,抬手,轻轻捏了捏迷迷糊糊的纪眠,低声问:“晕针吗,可不可以打针?”
“唔……”纪眠迷茫地眨了眨大眼睛,很乖很听话地说,“不晕,可以的。”
陆何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自己可能对纪眠从前的印象判断失误。
这小嫂子还挺可爱。
“好。”陆何说,“先打一针。”
等着陆何打针的功夫,厉沉舟转身去了书房。
四面至顶的书柜,摆满了书籍,厉沉舟面色沉沉,走到一面书柜前,停下。
目光微垂。
监控上显示就在这里。
面无表情地垂眸,从外在看不出任何端倪,倒也不是很蠢,放在了最后一格,有利于遮挡视线。
厉沉舟并不打算动手查看,既然能有脑子藏在这里,那肯定也留心做了记号。
书房内并没有任何文件,电脑是上锁的,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动力,但……
有意思。
厉沉舟漆黑的眸子像是浸了水的冷玉,眸底深深,透出一点玩味。
看似胆小脆弱的幼猫,竟也会在放下戒备的同时,偷偷挠你一下。
自己得到的,不如别人双手奉上的。
“砰砰。”
敲门声响起,张伯站在门外:“先生,陆医生有事找你。”
“嗯,”厉沉舟敛下神色,“马上过去。”
陆何拿着医用小本本,唰唰写下一页狂草:“给他打了针,应该没事了,我开了点药,记住什么时候吃,哦,还有,病人度数太高,不要给他把被子捂这么紧。”
“啊……”张伯偷摸掖被角的动作一顿,羞愧万分地站在一边。
陆何口吻毫无起伏:“还有,看样子你们两个是同房睡的,我怀疑是流感,先分房睡。”
厉沉舟点头。
陆何留在家中等纪眠挂完水,拔了针,又对厉沉舟道:“先给他按着,按三分钟就行。”
张伯看着陆何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唏嘘:“陆医生真是严厉啊。”
厉沉舟不置可否,捏着纪眠细瘦的手背,很白,细细的青筋透过薄薄的皮肤若隐若现,竟然这么瘦。
但脸蛋却很有肉,捏着软软的,胶原蛋白很是充沛,手感颇好。
像是不舒服,床上的青年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厉沉舟估摸着时间到了,松开手,正欲起身。
手却忽然被人牵住。
嗯?
他转头。
青年雪白的脸颊上晕着两团淡淡的粉,浓密的长睫被汗湿成绺,浅色的唇瓣也因为过多的热,而变得更加娇艳红润。
喉结微动,他问:“怎么了。”
纪眠的声音很低:“嗯……你别走。”
纪眠烧得迷迷糊糊,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生病时,难受得睡不着,婶婶会坐在床前,一遍遍轻轻拍背,哄着他入睡。
他思绪乱飞,不灵光的脑袋已经分不清现实,只觉得眼前人就是婶婶,忍不住还是像以前一样,闭着眼,像是只小猫,用脸颊撒娇似地轻轻蹭了蹭怀中修长微凉的手背。
“陪我一起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