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先别冲动。”李在淳三人连忙摆了摆双手，“咱们只是想把情况再好好说明一下。”</p>
“还谈什么呀，你们愿意找谁找谁去，江家已经保证不会妨碍你们，还听不明白么？”李正西冷脸说道。</p>
然而，江连横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西风，别搭理他们了，走吧。”</p>
李正西回头张望两眼，自然没有掉以轻心，右手始终留在里怀，同三个高丽棒子保持固定的距离。</p>
“江先生，如果伱想对付‘三大亨’，我们义烈团可以帮忙，但这件事可能会影响我们的组织，所以我必须跟上面请示一下。”</p>
江连横静静地穿过弄堂，没有说话。</p>
他的答复在大世界的剧场里已经给过了——不必请示，到此为止。</p>
西风神情戒备，李在淳三人有求于江家，自然不敢轻易上前，只好一边跟在后头，一边疾声解释。</p>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说，仍旧始终得不到回应。</p>
江连横到底有没有在听，李在淳三人也不得而知。</p>
直到临近公寓大楼时，刘雁声忍不住转头提醒道：“兄弟，你们这样一直跟着也没有用，东家已经发话了，不谈就是不谈——解释，不是筹码！”</p>
闻言，李在淳三人顿时愕然。</p>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没有人关心高丽到底能不能复国，他们的困境，不是江家的问题。</p>
江家承担风险，就理应受到回报。</p>
但义烈团没有钱，甚至所有高丽复国组织都没什么钱，他们所能提供的回报，只有自己这条命。</p>
李在淳想了想，又往前跑了几步，说：“江先生，我可以帮你杀了‘三大亨’，但这件事跟义烈团无关，纯粹是我本人对你的报答，这样行不行？”</p>
江连横没回头，也没说话。</p>
李在淳只好再次表态：“黄探长和张小林，我们都可以帮你解决，但杜老板这人，我只能用我自己的名义。”</p>
终于，江连横在旁边一栋公寓门口的台阶前停下了脚步。</p>
他负手转身，笑呵呵地说：“多谢兄弟，我虽然看‘三大亨’不痛快，但也谈不上血仇，所以就不麻烦你了，请回吧。”</p>
“江先生，你再考虑考虑，我们绝不会辜负帮助过义烈团的人。”李在淳竭力争取道。</p>
然而，江连横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这种无凭无据的保证，没什么意义，漂亮话谁都会说。”</p>
“要凭据么……”三个高丽棒子互相看了看。</p>
江连横懒得理会，只想尽快甩掉李在淳等人。</p>
可是，正要转头继续走时，身后的李正西突然响起一声暴喝：“操你妈的，你们要干啥？”</p>
众人警觉地看过去。</p>
却见李在淳虎口寒光一闪，竟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p>
而西风见状，也立时从怀里掏出手枪，同对面的三个高丽棒子对峙起来。</p>
刘雁声神情紧张地左顾右盼，闯虎连忙后退几步，猫在江连横身后。</p>
李在淳目光凛然，掂量两下手中的匕首，朝江连横点了点头：“江先生，我是义烈团成员，这是我的决心！”</p>
说罢，只见他走到公寓门口的石阶前，将左手怒拍在栏杆上，右手抡起锋刃，冲着无名指节，挥刀就剁。</p>
夜幕之下，晚风肆虐，却听“咚”的一声——匕首太轻，没剁下来！</p>
无名指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栏杆滴答落下，可指骨却仍旧结结实实地连着筋肉，未曾断裂。</p>
十指连心，没有不疼的道理。</p>
李在淳面色苍白无血，额头上立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尽管表情痛苦，却难以掩饰断指未遂的尴尬。</p>
他咬着后槽牙，又尝试剁了一下，无奈匕首太短，刀身太轻，始终没法借力。</p>
转过头来，刘雁声和闯虎纷纷看向江连横，可江连横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表态，没有阻挠。</p>
李在淳见状，心里顿时迸出一股狠劲儿。</p>
却见他忽地弓腰俯身，将血淋淋的左手按在石阶上，随即将匕首的尖端抵在无名指节旁，与石阶合成一个夹角，接着慢慢压低刀锋，直至匕首与皮肉相接时，他才缓缓抬起左脚，踩在刀背上，逐渐用力。</p>
“嘶嘶——”</p>
鲜血顺着伤口在石阶上迅速蔓延开来，隐约可以听见皮肉崩断的声音。</p>
刘雁声和闯虎立时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就连李正西也皱起眉头，心下里暗生敬佩。</p>
只有江连横看得饶有兴致，仔细端详着李在淳脸上的神情变化。</p>
高丽棒子双眉倒竖，强忍剧痛，没有流露出丝毫畏缩的表情。</p>
“咯噔咯噔——”</p>
伴随着指骨的断裂声，却见李在淳的左脚猛然一落，无名指节被硬生生切了下来。</p>
旁边的两个高丽棒子立刻掏出手帕递过去。</p>
断指盟誓，据说高丽义士安重根在刺杀东洋前首相时，也曾有此举。</p>
高丽棒子国破家亡，仁人义士组建的复国组织、临时官府，没有任何国家愿意承认，缺少经济来源，没有独立武装，唯有一颗光复之心，只能通过一次次舍命刺杀来彰显自身的存在。</p>
承诺太过空泛，断指是唯一能表露决心的方式。</p>
李在淳用手帕包紧左手，捡起地上的无名指节，面色惨白地走到江连横身前，递过去说：</p>
“江先生，请体谅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这是我个人的诚意和决心。只要你能在关外为我国的仁人义士提供庇护，哪怕只救下一个人，我们也不会忘了你这份人情。江家的敌人，就是义烈团的敌人，哪怕义烈团和临时官府不帮忙，我个人也绝对不会食言。”</p>
江连横低头看了看李在淳掌心里的无名指节，半晌没有说话。</p>
其余两个高丽棒子见状，以为江家仍在疑心他们决心不够，于是纷纷走到台阶前，准备效仿断指盟誓。</p>
然而，江连横此时已经改变了主意，于是连忙笑着摆摆手，随即看向李在淳，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p>
“兄弟，行，是条汉子，但我就不奉陪了啊！”</p>
“江先生不用奉陪，这是我们求你办事，理应由我们表态才对！”李在淳终于松了口气，“这么说，江先生同意帮我们的忙了？”</p>
江连横笑呵呵地应声点头。</p>
正要开口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p>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温廷阁在返回公寓的途中，恰好看见江连横，于是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p>
起初，他还以为这边遇到了什么麻烦，可走近时才恍然发觉双方并非敌人。</p>
“东家，我有情况要跟你说……”</p>
温廷阁瞥了几眼对面三个高丽棒子，由于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所以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p>
江连横摆了摆手，却道：“自己人，有话就说。”</p>
温廷阁有些诧异，犹疑了片刻后，这才低沉着声音说：“打探到王老九的情况了，听说咱们愿意出钱资助他们的同乡会，他们那边有人带话，说是愿意跟咱们见面唠唠。”</p>
“要见面，我也只跟王老九见面，这事儿他们知道吧？”</p>
“嗯，提议见面的，就是王老九本人。”</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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