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过了，就是电话局的公共电话。”</p>
闻听此言，矮粗胖的额角上，立时渗出一把冷汗，忙说：“我收到的那封信也是这样，也写了我家四口人的名字，只不过后面多了一句话，叫我别管闲事。”</p>
“嘶——”</p>
瘦高挑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道：“要是这样讲的话，那我估计，阿拉这些当差的，应该全都收到消息了，只不过有早有晚，有打电话的，有恐吓信的，只有形式不一样而已。”</p>
矮粗胖连忙点头附和：“那就坏了，对付他们这群人，只能一网打尽，否则阿拉就要跟着遭殃了。”</p>
“一网打尽？”瘦高挑冷哼道，“侬讲的容易，现在连凶手总共有多少人都不清楚，怎么一网打尽？”</p>
矮粗胖应声道：“是啊，我看阿拉还是能拖就拖吧，别再为了破案，把全家老小都搭进去了。”</p>
“我就是奇怪，他们怎么会这么了解我家的情况，诶，我小儿子还不满周岁呢！”</p>
“会不会……是嫂子不小心讲出去了？”</p>
“瞎七搭八，干阿拉这一行的，谁不晓得让家里人管住嘴巴，我老婆对外都讲我是吃白相饭的，免得被仇家盯上。”</p>
“对对对，我老婆也是这样讲的，而且她平时也不在街上乱逛，无非就是跟那群八婆搓搓麻将罢了。”</p>
瘦高挑眉头紧锁，晃了晃脑袋，小声嘀咕道：“难不成，是阿拉这边出内鬼了？”</p>
“诶，没准还真有这种可能！”矮粗胖忙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后再有什么线索，那就更不能轻易讲出来了，万一……啧啧啧，真是不敢想哦！”</p>
“侬讲，会不会是大队长啊？”</p>
“哦哟，还真有这种可能，昨天夜里，不就是他把阿拉调走的么，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p>
“不行，我得先回趟家里，跟我老婆讲清楚了，叫他们这两天不要出门上街……”</p>
“好好好，那回见了，我也去跟家里讲一声，否则我那婆娘夜里又要去搓麻将了……”</p>
说着说着，两个老柴便在街头匆匆道别，各自远去。</p>
昨晚那几起凶杀案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尚且不甚明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p>
市郊仓库内的死者惨状，已然给不少巡捕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而那些恐吓、威胁的警告，也使得法捕房众多华人探目之间，产生了间隙与猜疑。</p>
如此一来，原本已经初现端倪，理应很快就被破获的重大凶案，其相关侦缉工作，竟由于种种难以言明的缘故，忽然间停滞了下来……</p>
…………</p>
法租界西南角，李国栋名下小院儿。</p>
江连横和王老九在正屋内碰头，共同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p>
李正西和戴秋生分列左右，静静的，与其说是在听两人商议，倒不如说是在听江连横一人论断。</p>
先前预定的所有计划，大多已经完满成功，唯独一件事美中不足——没能当场枪毙张小林。</p>
王老九对此倍感失望，相比之下，江连横反倒显得格外平静，甚至竟屡次出言宽慰众人。</p>
“九哥，用不着这么丧气。”</p>
江连横淡淡地说，“是计划，就会有变化，人算不如天算，这种事儿有时候在所难免，你经历的多了，就知道了。我以前有幸拜过几个前辈，他们比我还有经验，比我更有能耐，可砸窑的时候，其实也出过岔子。”</p>
王老九略显无奈，点了点头，转而称赞道：“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张小林死没死，但是昨天晚上这一系列行动，我算是看出来了——江兄弟，你是这门里的行家。”</p>
话音刚落，戴秋生也跟着挑起了大拇哥，连忙奉承道：“江二哥，不得不说，在您身边待这几天，小弟真是长见识了。说出去都难以置信，就这一晚上，法捕房和老城厢的巡捕，简直被咱们溜得团团转呐！”</p>
江连横瞥两眼戴秋生，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p>
这个年轻人十分好学，在制定计划的过程当中，时时问东问西，常常虚心求教。</p>
显然，先前由江连横牵头制定的种种刺杀计划，从前期准备，到中期执行，再到后期善后，其间之周密，已然得到了王老九的敬重，而戴秋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p>
虽说张小林生死未卜，但瑕不掩瑜，一个在沪上毫无根基的异乡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万般不易。</p>
当然，在此期间，王老九和戴秋生也是各尽其能，出了不少力，帮了不少忙，尤其是在情报方面。</p>
不过，若以江湖经验而论，这两人在江连横面前，都只能算是晚辈。</p>
王老九虽说刚猛无畏，但却终究是个半开眼，少了点谋略。</p>
在此以前，尽管他常有杀敌之心，然而却总无杀敌之计，对于如何刺杀、如何砸窑这类事情，难免有些想当然，如今跟江连横相处几天，看他如何计划、如何布置、如何执行，这才渐渐摸到了门路。</p>
戴秋生倒天生是个搞情报的好手，只是少了点经验，常常困在细枝末节里，经江连横提点了几句，这才渐渐有了掂量，什么样的情报有价值，什么样的情报没价值。</p>
但他学的比王老九认真，总是刨根问底，不仅要问清布置，更要问清布置背后的意图。</p>
不过，凡跑江湖的，多少都有点“藏私”的心理，江连横也不例外，因此自然不肯倾囊相授。</p>
经，不可轻传！</p>
如今，无论众人愿不愿意接受，报仇刺杀行动，也都已经暂且告一段落了。</p>
余下几天，自然而然地，理当做好应付华洋官差的准备。</p>
众人正在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p>
江连横抬头望去，却见赵国砚急匆匆地走了进来。</p>
迈过门槛儿，跟众人打了声招呼，赵国砚接着便说：“东家，刚得到的消息，法捕房很有可能准备跟淞沪巡捕厅合作查案了，那个法国佬早上刚下的命令，要求三天内破案。”</p>
“他不是着急破案，他是急着保住头上那顶乌纱帽。”江连横笑了笑说，“不过，有咱们黄探长亲自出马，哪还用得着三天才能结案？”</p>
赵国砚点点头，迟疑了片刻，却道：“听法捕房的消息说，那个警务总监要求黄麻皮今天必须见他，不然就要罢免他的探长头衔儿，那咱们……”</p>
江连横摆了摆手，紧跟着站起身。</p>
“那就赶紧把咱这位神探给请出来吧！”</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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