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绿袖子(2 / 2)

一天里同时回响着钟鸣、欢歌与哀恸。

伊丽莎白公主哭泣着离开。

在葬礼上担当丧主的是她的继女玛丽·都铎。

“你爸爸总是弄错一件事。”那个在客厅里弹竖琴的女人说“有时他在那儿又不在那儿,其实我不在乎他有没有挣很多钱。”

约瑟夫僵硬得走向另一个房间,用手打开了门把手,有一个喜欢着浅灰色马甲的男人正背对着他。

他正在用剪刀剪裁布料,他做得是那么一丝不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也忘了今天是圣诞节。

很多人觉得圣诞那天飘雪是很美的,可约瑟夫却觉得下雪很冷。

经过了四百年的发展,离婚已经不像中世纪时那么繁琐了,向世俗法庭申请正式离婚手续繁琐,非正式离婚分居是最简单的方法,夫妻两人分开居住,从此双方再没有交集,这种方式虽然简单有效,但却不被教会所承认,也是无效的。

直到十九世纪英国离婚制度才慢慢的适用于普通大众,在此之前想要离婚的最好办法是杀死配偶。

妻子毒杀丈夫,丈夫勒死妻子,伪装成自杀,永不离异的婚姻状态只存在于某些人的幻想世界中。

在经济上完全依附丈夫的妻子,离婚后极大可能就失去的经济来源,这或许就是她没有和父亲离婚的原因。

“不,不是这样。”女人说“你爸爸是个好人,我们都很爱你。”

“够了。”约瑟夫低声咆哮着。

“宽恕你的父亲,他只是个普通人。”女人说。

“他诬陷你。”约瑟夫说。

“不,他没有。”女人沉默了片刻后说。

“所以你背叛他了?”约瑟夫带着哭腔问。

“不,我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女人说“妈妈最爱的是你。”

约瑟夫捂着耳朵,他不想再听了。

女人总是会找身边的人发展婚外情,亨利八世的第五任妻子凯瑟琳·霍华德在婚前与一位音乐家有过露水姻缘,她告诉了国王亨利八世,亨利八世宽容得原谅了她,毕竟当时凯瑟琳·霍华德只有22岁,而婚后同国王的侍从托马斯卡尔佩珀私通,离婚一年后她以通奸罪遭斩首。

约瑟夫不想去猜测身边的人到底谁才是母亲出轨的对象。

一个人如果没有亲身体验的话,就不会对这种遭遇保持同情。

如果男人对女人没有独占欲,那么通奸就不是什么罪过了。

法律和习俗禁止通奸,主要源自于对身为“被害者”男性的同情心,毕竟规矩是男人定的。

小时候,约瑟夫可以理所当然地恨父亲,现在,他发觉他很难做到了。

克莱芒七世逃到奥尔维耶托的时候,罗马正在经历末日,神父在大街上被士兵开膛破肚,修女们则被侮辱,和那样的“大局”相比,同意让亨利八世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离婚有那么难么?

“就像那句西班牙谚语说的,在这变换莫测的世界,即没有真理也没有谎言,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我们看世界时所用的镜片的颜色。”

约瑟夫听到一个男人说,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发现光太亮了,他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你在干嘛,神父?”

约瑟夫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了那束手电光,紧接着他听到了钥匙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

他躺在一个石槽里,上面有很多浮雕,那是丽莎从地下运上来的。

毕竟梵蒂冈博物馆里可没浴缸,倒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文物多到数不清。

约瑟夫在钥匙管理员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寒冷的水带走了他身上的热度,他一边发抖,一边抬头仰望着天花板。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注意到,活人一样站着,他看到的是最后的审判,如果死人一样仰躺着,看到的就是创世纪。

因为礼拜堂里一片漆黑,只有手电筒的光作为光源,那些杰作都失去了颜色,看起来没那么震撼了。

“就像他说的,在这变换莫测的世界,即没有真理也没有谎言,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我们看世界时所用的镜片的颜色。”他忍着呕吐的欲望,翻着白眼说。

“什么?”钥匙管理员问。

约瑟夫昏了过去。

在昏迷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最后的审判中那个健壮的青年圣子,他的手里掌握着钥匙,但那是通往天国的钥匙,还是通往地狱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