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周思敏匆匆入宫,向朱媺娖禀报吴小妹已经随同宋安出了正阳门。
张国维等人目瞪口呆,宋安率部出城营救吴争,这可以理解,而且也不是他们能阻拦得了的,毕竟吴争麾下大军,从杭州府起就已经对朝廷号令“阳奉阴违”。
何况按律,朝廷也确实不能去调动这支只听将军军令的亲卫营。
可吴小妹一个女子居然也掺和其中,确实让二人意外。
但张国维、张煌言也仅仅是吃惊、意外罢了,可朱媺娖不一样,她是知道吴小妹身世的,得知吴小妹涉险,那是芳容惨淡。
她尖声责骂周思敏道:“你为何不阻拦?”
张国维、张煌言不明白朱媺娖为何如此在意吴小妹的安危,非常惊讶,二人出言相劝。
可朱媺娖不理会二人,遂下令,再次抽调北城廖仲平之有力一部,增援宋安,务必将吴小妹安全带回京城。
张国维二人惊愕,清军来犯,虽然未及应天府,可如今镇江、丹徒已然失守,若清军从陆路来攻,距应天府不过数百里地。
二人有心相劝,奈何朱媺娖执意派兵。
张国维二人有心不从,但最后终究顾及监国颜面,还是出了个折中之法,那就是由张国维晢时接替廖仲平北城主将之职,令廖仲平率三千人去增援宋安。
可这么一来,事有轻重缓急,缉捕钱谦益之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
王一林看似莽夫,可心中城府还是不缺的。
长时间待在王之仁身边耳闻目染,只要不是块木疙瘩,总也能沾点“仙气”不是?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看见登陆出乎意料的顺利之后,王一林并没有下令全军直击仪真。
而是将水师一分为二,一路进攻北面,另一路攻仪真解救受困明军。
王一林的想法很简单,趁它病要它命,有好处就得占,既然清军被吴争吸引去了丹徒,那么势必防务空虚,占领,一是为了水师能有一处周旋的“根据地”,等攻下仪真之后,可与仪真依为犄角,二来,也可以为自己的军功,再增添上浓重的一笔,解救友军和收复失地,那是截然不同的功劳。
王一林不在乎之后守不守得住,只要攻下,劫掠一番军功、财物到手,之后会怎样,关他屁事?
当然,前提也是有的,战损不能太高,否则回去,屁股肯定得挨叔叔踹。
其实,这样的分兵不能算对,也不能算错。
如果从完成任务而言,那自然是错的,本就是孤军深入,再分兵是为大忌。
可就象王一林所思,此时江北清军主力已经调往丹徒方向,临时打个劫,肥下自己的腰包,也未尝不可。
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兵贵神速,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王一林的这一记乱拳,着实打乱了洪承畴的用兵节奏,也由此加重了洪承畴与吴三桂之间的猜忌。
吴三桂的行辕设在扬州江都。
他心里是赞同洪承畴的议和战略的,对他而言,南明能不亡,反而与他有利。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嘛,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吴三桂这数十年的沉浮就白瞎了。
可吴三桂是不赞成洪承畴这次动用主力进攻镇江、丹徒的。
江北清军是之前一战中已有不小的损失,十万大军,仅剩六万多,这样的兵力听起来高于庆泰朝,可实际上,损失掉的可是精锐,留下的大多是辅兵、明军降兵。
这样的兵力自保有余,进攻就显不足了。
当然,徐州有八万清军,可吴三桂是知道的,那八万清军真正的目标是西安,那是调往陕甘战场剿灭大西军残部和镇压米喇印、丁国栋起义的。
丁国栋原为明朝驻防甘州军队主官,弘光元年(1645)六月清军攻陷甘州,遂投降。
他性格耿直,清朝命令军中剃发,激起了军中降清各族将士的不满。
时任甘肃巡抚张文衡标下副将米喇印,跑来与丁国栋商议,与其拖着猪尾巴,不如鸿飞远走。丁国栋同意,他回答米喇印道,南京、福州相继而立,大明不亡,这是天数,既然你也有志反复,那尽杀清朝官员以占据河西,这是很简单的事情。鲁阳公举起长戈向日挥舞,助周武王全歼了敌军。狄仁杰帮助庐陵王李显恢复为太子,使得唐朝得以延续。
于是两人遂密谋起事。
年初二人率各自麾下军队举旗易帜,诱杀甘肃巡抚张文衡等,占据甘州,正式起义。
之后率军东进攻克凉州,进据兰州,起义声势进一步扩大,响应人数增至十万,以外号称百万。
义军迅速占领狄道,令满清朝廷剧烈动荡。
这就是清廷根本不具备对庆泰朝全力进攻的根本原因,他们此时自顾不懈,哪有余力将军队拖在长江沿岸?
所以,坐冷板凳一年多的吴三桂,被多尔衮启用,派向陕甘。
只是江南战事突发,局势变得不可控,在朝中多尔衮又遭受来自洪承畴釜底抽薪和小皇帝对他的压制。
不得不临时调吴三桂、李国翰来江北收拾烂摊子。
原本多尔衮确实是想集中力量给予庆泰朝全力一击的,就算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也要打出数年平稳的,这样不但解决了朝廷的后顾之忧,同时也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甚至可借此功将洪承畴一干贰臣清出权力中枢,可谓一举三得之策。
可多尔衮没有想到,区区庆泰朝,地不过十府,兵不过六、七万,竟会如此难啃。
不但伤亡惨重,还葬送了一个固山额真李国翰。
这个结果让多尔衮改变了想法,也想和议了,他派人传令吴三桂,以适合的条件、足够的体面,谈妥与庆泰朝的停战协议。
事情就变得古怪了。
原本是多尔衮言战,洪承畴言和。
一战之后,多尔衮言和,洪承畴却是发动了这场迅猛地反击战,不仞如此,洪承畴还收买应天府明臣,要将吴争置于死地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