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什么事?”
花彦博的两条长腿换了个位置,身体往后微仰,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柳柳到了他身边,从身后变出一束花。
灿烂的黄色让人联想到向日葵,其实并不是。这种花是成串的,一串上有很多朵硬币大小的嫩黄花朵。
他记得这种花是叫文心兰。
“很漂亮,是送给我的吗?”花彦博的声音柔和了一点。
柳柳捏着裙子,有点害羞地垂下一对无辜的鹿眼,“对……今天是父亲节,我看见街上很多地方都有活动,我想送……叔叔一点心意。”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很喜欢,谢谢。”
花彦博对这个孩子始终礼貌有余,而缺乏温度。
他彬彬有礼,像个老派绅士,也正因此,当大家挑不出他任何毛病的时候,只好用这点来做文章,责怪他不能像往期的城市爸爸们那样,主动给孩子送上温情。
花彦博想着父亲节几个字,忽然心里一动,花枝在做什么?她会给自己准备父亲节礼物吗?
他根据这点发散思维,回想过去她送过什么。
小时候,她送给他最心爱的布娃娃。
他哭笑不得,告诉她自己已经过了喜欢玩具的年纪,就算他还喜欢,对象也不可能是娃娃。
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布娃娃。
还收到过一个怪模怪样的巧克力蛋糕,巴掌大,很不好看。
她让他吃完它,可是他急着把重要文件拿去公司,粗略尝了一小口,告诉她很好吃。
然后十二岁的花枝发了一顿火,说他不尊重她的劳动。
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手作蛋糕吃了。
她学会了用他给的零花钱换来各种礼物,高档,精致,缺乏温情。
他其实有点后悔那天没有留下吃完那个蛋糕……
“叔叔?叔叔?”
一只手在他眼前摆。
花彦博突然有点恼火,那是重要的事被打断的烦闷感,“柳柳,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但是我现在有工作要忙,你可以先去玩会吗?这里下载了很多精品游戏。”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手机。
摄影师问:“花总平时也会玩游戏吗?”
“不会,我觉得这是一种精神毒药。”
花彦博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看法,继而露出无奈的笑容。
“可是没办法,我家小枝视它们为亲密爱人,我也只好把女婿拉在身边,防止她过来的时候无事可做,在我办公室里到处捣蛋。”
他们对话的过程中,柳柳最后看了一眼那束文心兰,她不甘心地咬咬下嘴唇,退出会议室。
真是个难打动的男人。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撬开他的心?
柳柳陷入了沉思。
她并不知道,在所有摄影师撤离之后,花彦博把陪同她一起逛街的那个助理叫了进去。
……
“所以说,她的语言能力比我想象中出色很多,不怯场,敢沟通,像个眼界宽广的人。”花彦博把助理的汇报简化后做了个总结。
“可是问题在于,她的受教育水平似乎不应该这么高。”
不是他歧视这个孩子。
她身上确实暴露了一些疑点。
普通话很好,可以解释为电视节目看得多。
可是他们现在身处国外,一个三流学校的高中生也能做到无障碍对话,这就有点意思了。
花彦博听着录音里女孩清脆的声音。
她在跟花店的服务生沟通,询问父亲节的活动内容,以及应该送给父亲什么花。
语速中等,很扎实,而且发音很准。
虽然她故意在几个地方努力营造出中式英语的效果。
“我想跟她谈谈。”花彦博站起身,镜片上闪过一层冷冷的白光,“她大概也有话想对我说。”
……
太阳落山后,黑暗很快把这个山村纳入怀抱。
村长叼着一根香烟往河边走。
这个时间点,河边最容易闹蚊子,村里人都不会去,可他到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留着寸头,被叮急了,两手拼命在赤膊上抓挠,还在原地直跺脚。
“你还真敢来,就不怕我是蒙你的?”村长从后面绕过去,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少年没恼,回过头来正迎上一口烟雾,他呛咳着,一头一脸的鼓包,显得一副可怜相,让村长反而有点不想发火了。
“叔啊,你可千万要救救我,我真不晓得她这么邪乎啊!”
村长没好气地问:“合着你这意思,抓蛇放蛇都不是你的错,还是人家小姑娘逼着你干的?”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城里人没一个好东西,柳柳现在又不在家,万一三婶被她欺负了咋整,柳柳回头不得恨死我啊?”少年嘟囔着说:“我就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害人,叔,你跟那个警察关系那么近,帮我瞒着点呗?”
“我年纪轻轻的,万一被抓进去蹲着,说出去难听啊,我都考上了,是咱村头一个大学生呢,以后我要是发达了,忘了谁我也不可能忘了叔你啊!”
“行了,你小子别给我整汤!”村长又吐他一脸烟圈。
他脸上的皱纹在火星子里时隐时现,“这事我没法给你讲好话。我帮你拖着,你也当这事没发生过。你啥也没干,谁问你都说没做过,我呢,啥也不知道。懂我意思没?”
“懂!太懂了,谢谢叔,你是我的恩人啊……”少年喜笑颜开,看他这根烟要燃尽了,赶紧摸出烟盒跟打火机,要给他敬一根。
冷不丁脚下踩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还有点滑,害他打了个趔趄,打火机摔掉了。
少年正要去捡,忽然小腿传来剧痛。
村长被他的惨叫惊住了,一照,瞪圆了眼: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