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俨静静地看着她作画的侧脸。
她好似没有发觉他在看她,身姿不动,然而长睫直颤,脸颊上很快飞起霞晕,似牛乳中渗入了桃花蜜,白里透粉,香甜可口。
“阿棠不笨——”他低声道,抬起手,将她垂落身前的发丝拂到背后,“阿棠只是不懂、不知道而已,没有人什么都会。”
池棠瞥了他一眼:“我爹都会。”
他微怔,轻笑出声。
笑声就在耳畔,近得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池棠感觉脸上越来越烫,越发正襟危坐,神色严肃地劝道:“殿下还是快走吧!要是让陛下知道了——”
“魏王不是陪了你一下午,怎么不见你赶他走?”他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我赶了啊,他自己不走……”池棠嘀咕道。
他顿了顿,道:“孤也不走。”
这话听着像是跟谁赌气似的。
但堂堂太子殿下怎么会跟人赌气呢?池棠觉得自己想多了。
一时想不通他在玩什么,便随口嘟囔道:“殿下上午不是都走了,又来干什么?”
话一出口,仿佛有那么点自己也没意料到的埋怨。
李俨听得一愣,解释道:“上午离开是有些事要安排——”顿了顿,语声一软,“原本今日事发突然,孤也是措手不及,多亏了你,现在押后再审,就方便多了。”
见她听得眸光晶亮,不由微微一笑,道:“阿棠说得对,如果是你画的,真的简单很多。”
这话不是哄她高兴。
如果池小姑娘说是池长庭画的,父皇势必会立即召池长庭进宫对质。
无论后面如何交锋,池长庭亲自出面为陆先生洗脱罪名,难免令人怀疑池长庭与陆氏交情匪浅。
池长庭身后站的是齐国公,齐国公又与东宫利益一致。
落在父皇眼里,可能就是东宫与陆氏结党。
东宫是帝王亲子,陆氏是帝王心腹。
没有一个皇帝愿意自己的亲信与自己的儿子走得太近。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交代假扮陆先生的原因,不说,父皇还能信陆先生几分,说了,反倒连东宫一起猜忌。
池小姑娘误打误撞守住这个秘密的时候,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又是解释又是夸赞,池棠顿时心花怒放,那点莫名其妙的埋怨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再看太子殿下,重新亲切可靠了起来,从上午到现在压在心底的不安终于说了出来:“陛下是不是生气了才要我立刻画出来?”
她原本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没想到皇帝陛下问都不问,只让她重新画一幅,龙颜不悦的样子吓得她着实不浅。
李俨也不瞒她,“嗯”了一声,在砚台里又兑了点水,低头为她磨墨。
“陛下为什么生气?”池棠问道。
“兴许是觉得你说谎。”李俨道。
池棠一惊:“陛下看出来了?”
李俨摇头:“未必是看出来,只要觉得就行。”
池棠惶惶不安看他。
李俨心中一软,安慰道:“别怕,明天就好了。”
“可明天我画不完。”池棠忧虑道。
“不必画完——”李俨拿起未完的稿本,扫了一眼,道,“这样就行了。”
“这怎么能行!”池棠皱眉将画稿拿了回来,“都还没上色呢!”
李俨道:“不必十分像,有个四五分足够了。”
池棠有点不高兴:“可我能画到至少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