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回忆了下,觉得自己那天虽然心情不好,但应该没怎么冒犯新晋的中书舍人,不知崔久惦记什么。
然而崔久笑了笑,提茶壶为她斟了半盏,摇头:“不是那次,还要更早。”
更早?
她执盏沉吟片刻,轻抿一口,突然眼睛微微一亮,笑道:“原来是你啊!”
她记得,那是兴和七年的时候,她与郑余一同进京。
临离开时,马车不慎撞到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才四五岁,长得漂亮极了,性子却十分狡猾,凭她怎么套话都不肯说出是哪家的,直到送医馆的时候,孩子的兄长找来了。
那个孩子就是崔久的弟弟崔暂。
当时她赶着离开,没有怎么留意孩子的兄长,只记得是个美貌的少年。
倒是崔暂那孩子,她一直很有印象。
“崔暂很得先夫的眼缘,直赞他天资聪颖、不拘一格,只是性子有些不驯,后来池侯想要收徒,我第一个便想到了崔暂,凭池侯的本事,定能降得住他,没想到——”她说到这里,摇头失笑。
没想到崔暂自寻死路地招惹了池长庭的女儿。
直到今年,崔氏想安排崔暂入仕,都被李俨打回去,责令“好好读书”。
陆子衿正笑着,却瞥见崔久脸上一丝笑意也没,心里一琢磨,笑道:“崔副使那时才十六岁吧?与及冠成人后容貌有些区别。”
她确实一直没认出崔久,现在也是想起崔暂推测出来的,当时那少年的面貌仍旧模糊。
不过也没想到崔久会因此不悦,不太像他平时的脾性。
但崔久今天的脾性显得特别大,即便她解释了也还是面色淡淡:“也不是那次。”
还不是?
陆子衿愣了愣。
难道她在更早以前见过崔久?
她不耐烦一直猜,便道:“我确实是不记得了,还请崔副使明示。”
崔久淡淡一笑:“是兴和二年秋……”
陆子衿又是一愣。
兴和二年,对她而言,发生了不少事。
那年春天,她进京时正逢殿试放榜。
少年状元,白马御街,是她第一次见到池长庭。
那年夏天,她与郑余议定了婚期。
消息送来时,她刚见到年幼的太子李俨,心中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但自己掐断了。
那年秋天,她启程返乡,备嫁郑氏。
那是她最茫然的一段日子,觉得失去了什么,又对即将得到的不知所措。
那个时候,她有见过崔久?
“没印象了。”陆子衿如实答道。
刚摇头,却想起来了。
兴和二年秋,她回吴县途经襄阳时,借住在世交刘氏家中。
正逢刘氏家中有一群小少年聚宴,听说她在刘家,便通过刘家姑娘请了她出面品评书画。
她当时心绪不宁,便只随意翻看点评了几人。
刘家姑娘特意指了一人,问她如何。
她看了一眼,见是个十一二岁的美貌少年,便笑道:“此子容仪甚佳。”
……
此子容仪甚佳——
原来这句话是她说的啊……
“看来陆使还是有印象的。”崔久微笑。
陆子衿讶然失笑:“原来是崔副使,实在没料到……惭愧惭愧。”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看不出崔久是个这么记仇的人。
“当年陆先生有看过我的字么?”
陆子衿笑着摇了摇头:“当时确实有些心不在焉,许多人的字画都没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