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袍老者望着陈叫山的背影,尽管那背影居下,自己居上,但听得这般气冲江天的声音,长袍老者犹然觉得,那背影,高大,伟岸……
在撑船过江时,陈叫山的话语,便又复回于长袍老者的耳畔来了,“……而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我们这些光有一身笨力气的,也只能是在这江上讨活口,哪像老先生你,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这古话说得好,有智的吃智,无智的吃力啊……”
长袍老者为自己的曲意,感到惭愧了,为自己的引经据典,宏论不休,而感到自羞了……
能有这般入世的姿态,该躬身时躬身,该变通时变通,伏低做小之表象下,实是筹谋有度的韬略眼前此人,非同一般!
那么,撑船过江,迂回下游,与自己攀谈,摘草为自己止血,面对枪口,傲然而走……此类种种,如此想来,皆为策略?
依次细推思之,那么,昨夜里过江的四个同伴,便是受了他们的保护吗?
长袍老者上下左右,纵横交错一番神思,确认了:是的,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四人,一定是安全的了……
思想至此,长袍老者忽而便胸中大豁,释然了,轻松了,看那芭蕉叶子上,跳溅着的鲜亮阳光,亦感到诗意之美,那是生命蓬蓬勃勃的生发之光……
侯今春、万青林、赵秋风他们,在半坡止了步,看见陈叫山这般大声地吼喊,像是发狠,像是威胁,像是号令,像是宣泄,顿然明白了陈叫山的用意,便相互对视几眼,给手下兄弟们使眼色,兄弟们便一分为二,散分山道两侧,留出了一条窄窄之道……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肖队长觉得,从自己吃上军粮饭的那一刻起,从自己受领了剿匪之命令起,便是被顶到了刀尖枪口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这一群跑船的江湖把式,再怎么勇武凶狠,终究不敢跟我动武的!
现在,我若不去搜查,反倒是自怯自弱了,上峰得知此细节,定将降罪,民众口口传之,必为众人笑柄!
怕个什么?
就算是“走夜路唱小曲儿,自己给自己壮胆“,肖队长一声质问,端起了官军的威风架子,说,”有没有通匪,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走,上船搜查!”
肖队长命令下了,一伙当兵的,便低了头,朝坡下走去,他们心里清楚:人家既然这么大大豁豁地让咱搜查,那就肯定是搜查不到什么的……
山道两侧,立着的船队兄弟们,合夹而视的目光,仿佛充满了挑衅,充满了自若,似乎在用眸光说着话你们好好搜嘛,等搜完了,咱再算账!
长袍老者随之朝坡下走,经过陈叫山身前时,一直高高昂起的头,轻轻低了去,报以尊敬与感激之微笑……
“搜都给我上船搜……”肖队长清楚得很,如今这情形,搜到搜不到,已不重要,搜与不搜,倒是一种姿态问题了,“不管大船小船,都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话是说要仔仔细细地搜,谁能真那么仔细?这么多船,船上这么多货,真要“仔仔细细”了,搜到何时去?
于是,一伙当兵的,便跳上船,这里简单一翻,那里随便一看,逐船逐船地搜查了起来……
...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