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九月,风河渐冷。
京都不比四季如春的江南,夜晚明显可以感觉几分寒意。
曹华在内城巍峨楼宇间起起落落,朝着侯府行进。杨楼街和踊路街在内城东西两侧,以前都是从东角楼绕半圈来回,中间是王侯将相的府邸。
今天回来的比较晚,绕路比较麻烦,便按照两点之间最短的路线行进。经过几个月的恢复训练,身体估计恢复到巅峰时期五成的水准。按照寒儿的说法,以前可以徒手无声无息翻越城墙,他现在只能翻个院墙,这飞檐走壁的功夫还得练。
轻盈起落之间,看着胳膊上的牙印,他皱了皱眉,这动不动就咬人的毛病得改改了。
下午回城的路上,发生了点小插曲。
经过城外骆家庄的时候,遇见两伙人在干架,都是当地的村民,好像是因为一块地的归属出了矛盾。
陈姑娘性子保守又嫉恶如仇,遇上冤屈之事自然是要管到底。可她没有官职,只能望向刚刚欺负过她的大恶人,还说“你为民做主,方才的事儿便既往不咎了..”,一副不管以后就反目成仇的模样。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轮不到黑羽卫来管,但他正巧遇上,又占了人家姑娘便宜,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反正不是啥大事,明天带人过去一趟即可。
在各家朝臣的房顶上起起落落,动作还比较生疏。
偶尔没站稳从房顶掉下来落在人家院子里,便说句‘追查逆贼,顺路经过’,倒也没人敢不信。
一路翻墙过院来到御街附近,也就吓晕了两个和夫人赏月的小官员。
御街王侯扎堆论奢华远超杨楼街,但地处宫城正门,朝臣没人来回得庄重大气,并没有勾栏妓坊,商户也多是丝绸丹青等雅物。
即将入冬的缘故,布商自塞北运来的狐裘颇受豪门夫人追捧,档次高的哪怕价值千金,也挡不住爱美之人的趋之若鹜。
曹华在飞檐上起落,经过一家布庄时,瞧见下方人头攒动,不少豪门夫人都带着万宝楼定制簪子,便也停下来打量了几眼。
顶端的手艺人没有古今之分,现代工匠烧出来的瓷器,不一定比的上几百年前官窑瓷器,其他行当也是同理。能把布庄开在皇宫正门的御街上,制作的狐裘已经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
此时些许个豪门夫人结伴品鉴,眼中多有喜爱之意,但面对一件狐裘三千两白银的天价,还是有些迟疑。
显然,和万宝楼一样,这布庄也便是给平民百姓开的,只有两件还不讲价,爱买不买。
曹华略微琢磨,便让附近万宝楼分店的掌柜去把仅有的两件狐裘全买走了,拎着继续往侯府飞去。
因为狐裘占地方,远远看去,倒像是个飞贼扛着个大包裹,在房顶上起起落落。
御街距离武安侯府并不远,曹华刚刚来到后门外的大树上,准备几个起落回到院子,便听到机括响动。
继而,便是‘嘭’的一声巨响,院墙后喷出一条火蛇...
“我靠——”
“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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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之前。
月朗星稀。
赵天洛身着鹅黄宫裙,梳妇人髻,坐在书桌前,看着最近管事递上来的账册。坐久了略显疲惫,她揉了揉眉心,便合上账册起身走到窗前,欣赏着荷塘的景色。
丫鬟偶尔经过,远远的便俯身行礼,安静平和,与往日在王府没什么区别。
嫁为人妇后,哪怕贵为公主,她也不能再经常独自跑到诗会这种地方游乐,半个月下来很少出门,稍微有些闷得慌。不过成婚的女人都是这样,藏在深宅大院之中,等那天习惯了就好。
府中收购了一些产业,田地房产之内,全是她自己打理,曹华则住在自己的小院,每天一起吃饭,偶尔走走亲戚,逐渐有了微妙的平衡。
她不愿打破这份平衡,至于能保持多久,谁知道了。
夜风袭来,微微有些冷。
赵天洛紧了紧衣裙,看着窗外荷塘略显出神。
嬷嬷胡兰带着丫鬟,端着托盘来到屋里,瞧见公主站在窗前,上前叮嘱:
“公主,京城天气比江南冷的早,当心着凉。”
“知道了。”
赵天洛坐回书桌前,从胡嬷嬷手里接过红枣羹,拿起银勺抿了一口,便放在了一边:
“以后不用熬了,我吃不下。”
胡兰曾是康王的丫鬟,此时轻声劝慰:
“传宗接代是大事,王爷来了书信,特地嘱咐过婢子...”
赵天洛微微蹙眉:“我自有分寸,才成婚半个月,急什么。”
胡兰不好再劝,让丫鬟把汤羹端了下去,在屋里站了少许,才蹙眉道:
“公主,有些话...婢子不知该讲不该讲...”
赵天洛眉梢微挑,偏过头来:“有话就直说,不该讲就别讲。”
“婢子知错。”
胡兰看着公主长大,知晓公主出生帝王之家,脾气又和当朝太后如出一辙,不喜欢下人说话遮遮掩掩。
可有些话,确实得思索再三才能开口。
胡兰沉默片刻,走到书桌前,轻声道:“婢子今天去宝塔寺烧香祈福,不曾想在寺庙里,瞧见曹驸马与一女子...”
胡兰把今天所见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赵天洛安静聆听,待她说完,才皱了皱眉:“那姑娘长什么样?”
胡嬷嬷回忆了稍许,沉声道:“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容貌倒是不错,看身段是个好生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