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顿丁诺帝国。
偏远地区,贫民窟。
北方呼啸,大雪纷飞。
冷气直往人的衣服中钻,再厚的皮裘大袄也抵不过这萧瑟严寒。
更别说,单薄破旧的外套与摇摇欲坠的砖瓦棚屋了。
“呼”
列巴从羊毛围巾中吐出一口白气,俯视着四周蜷缩在墙下,浑身被白雪掩盖的贫民,瓮声瓮气地说:
“斯顿丁诺帝国什么都没有——除了土地和穷光蛋!”
“哈哈!”
他身旁的同伴哈哈大笑,粗野地冲他眨眨眼:
“还有两枚铜币就给操一次的辣娘们!”
“你要是装作要带她们走,她们甚至一个子也不要!哈哈哈!”
“呸!”列巴啐了一口,“那种货色你们也下的去手!小心永恒烈日烧了你的几把!”
同伴纷纷笑成一团,互相开粗俗的玩笑,聊以解闷。
列巴没有参与其中,只是缩了缩脖子,内心烦躁不安。
不知为何,他今天总是静不下心来。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一样。
在他们身后,停着一辆辆高大而宽敞的商旅马车,后篷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以粮食谷物为主。
他们是一支远途商队,来往于各个国家,买卖各种物资。
来到斯顿丁诺的贫民窟,为的是“进货”。
进一批奴隶。
地处荒凉的北境,有大片闲置的土地,无人看管。
于是,久而久之,流民与逃犯便在此地定居。
并逐渐形成了聚落。
“费伦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就剩他了。”
列巴嘀嘀咕咕道,不住瞥向远处。
他们是分散去找奴隶的,遇到合适的,直接抓走。
反正他们穿得厚实,又个个人高马大,盗贼见了他们都得绕到走,更何况一群骨瘦如柴的贫民呢。
“伱担心个啥?”同伴们打趣道,“难不成害怕那家伙被饥渴的老娘们扑倒吃了?哈哈哈!”
“闭嘴!你们这帮脑子里塞满了驴粪的家伙!”
列巴骂道:
“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啊,来了!”
他瞪起双眼,看向街角。
只见白雪皑皑中,出现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就像一只棕熊一样,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来。
细看下,手里还牵着一个半大少年。
牵?
列巴皱起了眉头,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小子毫无疑问是奴隶,但他可从来没见到费伦这么温柔地对待一个奴隶。
别说“牵”着了,没拽着胳膊头发拖着走就不错了。
“费伦!”
同伴一无所察,大声招呼道:
“你怎么就带来一个来?还是个干巴巴的小鬼头!”
咚一声。
费伦停在他们面前,满身寒气扑面而来。
那寒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抹古怪而刺鼻的味道。
但很快,便弥散在风中了。
费伦身材是他们中最庞大的,足足有近两米。
整个人站在跟前,就跟杵了一堵墙似的,连光线都被遮挡住了。
“那一片,就这一个小子还像点样。其他的,都他妈跟骷髅似的。”
费伦咧嘴一笑,恶劣而粗野。
见到他这幅熟悉的模样,列巴微微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为自己方才莫名的胆寒而嗤笑一声。
费伦可是他们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了。
他曾亲眼见过,费伦一拳把一个盗贼的脑袋给打瘪了。
长得跟熊似的,力气也跟熊似的,大得离谱。
除非那神秘的超凡力量。
否则,没人能奈何得了费伦。
而在这荒郊野岭中,又哪来的超凡力量呢?
思及此,列巴彻底放下心来。
低头,打量起费伦带过来的小孩来。
这个小鬼头大约十五六岁大小,土黄色枯草般的头发,瘦削脏污的脸颊,干巴巴的身材。
双手上,沾染了一些花花绿绿的陈年污垢,不知是什么。
长相普通,正满脸惊恐地瞪着他们,浑身瑟瑟发抖。
嗯.只能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才能多挣几个子。
列巴心里快速盘算着。
一错眼,不经意间与这个少年对上了视线。
刹那间,他身体一僵。
像是被某种可怖的凶兽盯住了一般,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腾地一下,列巴猛地后退一步,惊愕地瞪着少年!
但,映入眼中的。
只有少年瞪得滚圆的褐色眼珠子,也瑟缩的干瘦身体。
毫无威慑力。
仿佛,刚才一刹那的恐怖,只不过是列巴的错觉罢了。
“.”
列巴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直到被同伴调笑是不是见到了私生子,才回过神来。
“滚一边儿去。”
列巴骂了一声,阴沉不定地斜瞥了奴隶少年一眼。
突然发狠地拽过他的胳膊,将他猛地惯到地下。
“啊!”
扑倒在雪地中,少年轻叫了一声。
列巴没有看到“费伦”一瞬间混沌的眼珠,只是恶意地笑骂道:
“快滚上车!我们已经被你耽误很久了,你这只恶心的小蟑螂!”
“是、是”
少年似是很害怕地应道,慌忙爬上了马车后篷。
别说,尽管相貌平平,但那消瘦的四肢与怯弱的性子,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等把这批货进献给斯顿丁诺的国王大人,就把这个少年转手给奴隶贩子。
说不定,能卖个好价呢。
列巴美滋滋地想。
和同伴们上了马车。
离开贫民窟,朝斯顿丁诺的主城区驶去。
后篷车厢。
因为要长途拉货的缘故,马车质量还算不错,并不十分颠簸。
但这并不能缓解车厢中惨淡的气氛。
安洛斯欣赏完一成不变的荒芜景色,将视线从车窗外移开,落到周围人身上。
没错,他正是被商队掳来的最后一位少年。
“费伦”,则是他的得体部下,画像。
从现实进入噩梦,而后不管你从噩梦的哪里回到现实,都会在同一个地方。
就像睡着时人不会自行移动一样。
梦游除外。
因此,画像的独特能力,便显得尤为重要。
能通过有灵性的画作,在不同的地方穿梭。
有灵性的画作,并不是“有名”的画作。
只要倾注了作画人的心血与情感,便都有可能升出灵性。
这次。
“通道”就是安洛斯取代的这位少年,所绘的画。
——当然。
安洛斯的“取代”,只是将人打晕了藏好,再用千面茶杯伪装自己罢了。
甚至,安洛斯怕他冻死,还贴心地为他盖上了一层厚棉衣。
可谓是十分温柔了。
巧得是。
安洛斯和画像刚穿过来时,就撞上了想将少年抓走的费伦。
试想一下。
一副静静倚靠在墙角的画,突然扭曲。
并从中伸出了一苍白而纤细的手。
那画面,简直比这寒天雪地更叫人遍体发凉。
咕叽、咕叽。
在两人惊愕的瞪视中,那只手不断从画布中伸出。
而后,流转的颜料忽地散开,露出一张美丽得不似人的面庞。
那苍白而无暇的皮肤、那精雕细琢的眉眼.
放在此刻,就如童谣中吃人的妖精般,只会让人感到恐惧无比!
“啊、啊啊啊——!!!”
费伦突然一声爆喝,挥起磨盘大的拳头,就朝安洛斯的脸砸来!
安洛斯刚穿过画布,就遭受如此“大礼”。
心下一惊,纯白手杖出现于手中。
下意识地向前一刺——
“噗呲!”
一声闷响。
只见那纯白杖端,直直地刺进了费伦的粗壮的脖子中。
“啊、啊”
费伦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拳头僵在半空。
他张开嘴,血沫喷涌而出,只发出了含糊而嘶哑的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