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于小鱼一直沉默着，闭着眼睛，手里把玩着那个蓝色沙漏，她的心甚至还能听到细沙流动的声音。

许光辉也没有说话，他掏出烟来，却没有抽，又放回了衣袋里。

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挺不道德的。不，不能如此说自己，应该只能说是不厚道。他依然认为自己有点高尚，只是这种高尚需要于小鱼的付出。因为，要想替闵亚秋守住康乐公司，这是闵亚秋母子日后不可或缺的生活来源，必须要有一位精通企业管理的人员替她守着。而他又发现，石渝虽然是个金融天才，却并不适合在低端的市场营销中厮杀，他应该在金融街炒股票讲理财，而不是伏下身子，低头经营适合大众产品的市场营销。

而于小鱼，却是康乐公司的不二人选，她懂心理，又有人脉。但是，她没有义务给闵亚秋打工。

他在苦思冥想一个令于小鱼心甘情愿留下来的法子。

静默中，于小鱼闭上了眼睛，眼前却是咖啡也就是石渝，抱着吉他弹奏的背影，灰白的长发飘逸着，黑色的机车服，越发显得不羁了。

于小鱼默默地想到了自己，无论是中学，还是大学，她都是中规中矩的三好学生。所以，张键甚至没有展开攻势就获得了她的初恋。只是很遗憾，终归她与张键没有缘份，不惑之年，最后还是败给了上位的小三。

那个弹奏中的背影有些佝偻，蓦地，于小鱼莫名感觉有些心疼，眼角甚至还溢出来一滴泪。

她苦恼地摇了一下头，想摇走刚才近乎荒唐的一幕。

“小……”

许光辉看到她摇晃了一下头，张嘴刚想叫她，却见于小鱼好像知道他要说话，及时举起左手制止他出声，然后食指压在唇上:

“嘘，许光辉，你现在变得话多了。”

倏然，她莞尔一笑，扭头看向许光辉，并睁开眼睛，微眯着的眼睛又带了点妩媚，多了几分诱惑，声音又刻意地放柔了：

“许光辉，你说，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我呢，还是选择闵亚秋？”

许光辉望着她有点愣神，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唇角一勾，用手摸索了一下已经冒出胡茬的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才说：

“小鱼，虽然我很想哄你开心，但是我吧，自从二十年前离婚后，我好像失去了爱人的勇气。更何况现在这种状况，选择你，绝对会刺激到亚秋。我已经冒一次险了，不想再功亏一篑。”

他略一停顿又继续说：

“小鱼，你可以说我很自私，就算帮我个忙，留下来吧，你的损失算在我帐上，我指所有的损失，我加倍赔偿。我可以另外再支付给你一笔费用，算是这期间的收益。总之，小鱼，帮帮我吧，等康乐公司稳定了以后再走。”

于小鱼看着对她双手作揖的许光辉，突然间为他难过起来。

这男人含辛茹苦地带大了两个孩子，这才轻松下来，却又为了报恩，硬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这是有多不相信石渝的实力啊？

其实，对于石渝，许光辉和于小鱼的观点却是截然不同的。

在他看来，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石渝远远高于自己。如今这种状态，也可以说是闵亚秋耽误了他吧。

目前，二人的婚姻是解体了，但依然是藕断丝连，尤其是闵亚秋，根本不会接受石渝与他人再婚，甚至石渝再次谈恋爱，也可能会使她病情再次复发。他们复婚的希望不大，但他许光辉也没有权利要求石渝不再婚。

许光辉绝对不敢冒险，虽然老师研究的药物能控制住基因突变，但生物学太广博了，亚秋的基因链条还是不够稳固，基因突变，基因变异，都很难说。

而且，对心理学研究颇深的许光辉，心里还有一个目前没有依据的担忧。

这担忧，是他无法对于小鱼明说的。

以他对于小鱼的了解，相信她会留下来的，现在所缺的就是她留下来的理由。

于小鱼也是唇角一勾，却显得有点皮笑肉不笑，她邪魅地一笑：

“许光辉，刚才我好像说，我好像爱上石渝了。真的，虽然说他年长我好几岁，可我好像是母爱泛滥了，看着他那忧郁的样子就想靠近。如果你不怕刺激到你的亚秋妹妹，我倒是想留下来。哈哈，不过，我留下来，那石老太太也不一定会开心吧？”

她随手把沙漏重新放回去，端详了半天，才又看看在等她继续说话的许光辉：

“还有让我留下来，也可以，我必须担任总裁，一切由我说了算，谁也别来指手画脚的干涉我……”

于小鱼突然间把脸伸到许光辉面前，吓了他一跳，却见于小鱼有些邪恶地扯着他的耳朵，几乎是鼻子尖对着鼻子尖，故作狰狞道：

“包括你……，哼！而且你要和你家妹子言明，虽然她是法人代表，但我是老大！否则，我就退出，我可不……”

“许光辉，我可不想和精神病一起玩。”

陡然一转，于小鱼却又象被抽走了精气神，随即又缩身在副驾驶座位里，显得有些萎靡。

而此时，在许光辉的这辆悍马左侧，赫然停靠着一辆新的改装绿色吉普车，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已有多年不开车的石渝。

因为开着车窗，许光辉和于小鱼的对话，石渝听了大部分，尤其是她说到，好像是爱上他了的时候，眼框里莫名就是一热。

他本是个情感丰富的男人，和闵亚秋结婚之前，绝对经历的不止是一段感情，而且，每一段感情都是那么令人怀念，特别是梦里总是萦绕的那双幽幽的琥珀色眼睛。

石渝只是静静地抽着烟，并没有打扰他们的谈话，尽管这举动有种偷听的嫌疑。

“小鱼，那些都不用你担心，你只要接手公司，别让公司垮掉，毕竟这也是石渝的心血。果果一天天长大，天资聪颖，他应该有个美好的前途，所以，小鱼，我想让亚秋心无旁骛地去国外陪读，而且，还能给她换个环境，这对于她的病情稳定下来也有帮助。石老太太你不用担心，她老人家和石渝的工作由我去做。”

而旁边的石渝，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他默默地熄灭烟蒂，发动了吉普，开走了。

许光辉虽然没有得到于小鱼的明确答复，但他知道，她会同意的。

只是，第二天，许光辉在公司里等了许久，才接到于小鱼的电话：

“许总，我累了，想去放松一下，调整好心态，怎么样，给我一周的带薪休假如何，哈哈？”

此时正坐在高铁上的于小鱼开心地笑着，她报名参加去恩施的户外穿越了。

许光辉望着手机上移动的红点，叩击着方向盘，沉思着。

这是儿子许志远给他安装的追踪软件，只要对方开着手机，他就能追踪得到。

“好，我等你回来。”

许光辉并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她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