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攀走在前面,叶棠采跟在后面。
路上遇到两个丫鬟,看着他们都啧啧惊奇,低声道:“这是叶大姑娘?居然回来了,难道真嫁三爷?”
另一个道:“哎呀,那三爷真是捡到了!”
叶棠采听得那些肆无忌惮的嘲讽,怔了怔,由此可见他在褚家也是极受冷落之人。
抬头,只见少年背影笔直,步姿从容,衣袍波澜不惊,浅青如堆雪,发浓似泼墨,黑白相映出一种丹青水墨似的风雅之感,然不受他们言语的影响。
后面的秋桔和惠然听着却是心里发堵,加快了脚步。
几人一直往西边走,经过几个院落,一瞧就知道没人住的,死气沉沉的,亭台楼阁亦多是杂草丛生。一路走着,居然再也没碰到多余的丫鬟婆子了。
叶棠采心里明白,褚家败落,自然把下人能打发的都打发了,下人少,自然就没人打理了。
予翰站在穹明轩的回廊上,看到褚云攀领着叶棠采进门,不由怔了怔。
褚云攀已经走到廊上,亲自打起微微发白的墨绿窗栊,回头温声道:“姑娘,请。”
叶棠采微微一笑,便走进屋里。
屋子很是简洁,一张黑漆鼓腿膨牙圆桌摆在小厅正中。
叶棠采没有坐,而是朝着他福了一礼:“昨天多谢公子相助。婚事仓促,抬进褚家是形势所逼,实非有意羞辱公子。”
就刚才的那些嘲讽,她就知道,他因她遭遇了多少言语攻击。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褚云攀淡淡道,“婚事毕竟也是我父亲应下来的。只是,姑娘今早既然离去,为何还要回来?”
叶棠采道:“在昨天上花轿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既入了褚家门,就是褚家媳,这是我与公子之间的缘份。”
褚云攀墨眉一挑:“可是,我并不想娶你!”
叶棠采脸上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她活了两辈子,但还是要脸的,被人这样毫不遮掩地拒绝了!她也是会尴尬的!
她道:“为何?公子心有所属?”
褚云攀:“没有,但你是个大麻烦。而我,最讨厌麻烦事!”
叶棠采好生气,但还是努力保持微笑:“那,现在你说怎么办?”
“褚三只是一名低微的庶子,实在配不起姑娘。”褚云攀道。
说着二人非常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叶棠采道:“公子也是明白人,如今已经入了褚家门,只能暂时当褚家媳,否则走来走去对你我都不好。”
褚云攀面无表情:“姑娘要明白,我这屋子可不是那么好住的。到时招来一堆麻烦,你……”
叶棠采只笑:“你放心,我招来的麻烦,我自行会解决。现在暂时先住在这里,等以后,所有事情都淡了,就桥归桥,路归路。”
褚云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一傍的予阳和予翰连忙跟着他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叶棠采脸上的笑的垮了,坐了下来:“秋桔,去拿一面镜子来!”
秋桔一怔,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面小把镜来。
叶棠采拿着镜子照了照:“我明明是个美人啊!为什么一个逃婚了,一个拒婚了?”然后皱了皱眉:“难道是我的审美有问题?”
“是那个褚三有眼无珠!”秋桔气道:“姑娘的容貌,不论放到哪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对!”惠然连忙点头:“我见过京城第一美人,比起姑娘还要逊色三分呢!”
叶棠采是足不出户的。因为她娘说她长得太招眼了!
她八岁的时候,曾经发生了一件事。温氏的一个娘家族妹因为貌美,被某国公爷瞧中了,非要纳回家当小的。温氏族妹又是傍支所出,那族妹的父母一听得国公爷瞧中,居然巴巴地把人送了上去,结果没过几年就死在那国公爷的后院中。
这事让温氏敲响了警钟,自家女儿长成这模样,虽然不至少被人纳回家当小的,但京城的权贵何止于一个国公爷,上面还有各种皇子皇孙,就算不当小的,被某品德败坏的抢回去当正妻,也是受罪啊!也怕叶鹤文会用孙女换前程,便有些杞人忧天。
刚巧孟氏说了一嘴要当儿女亲家,于是就应下了婚事,也拘着她不让出门。
叶棠采从来不参加那些闺秀的才艺比试,也不出风头。因此极少有人知道靖安侯府养了这么一个好容貌的闺女。
现在,叶棠采连翻受打击,开始怀疑自己的长相了!“其实,也许是我娘太自恋了!才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得好?”
“绝对不是的。”惠然连忙道。
叶棠采嘴角一抽,明显是不信,觉得她们两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行了,就算不是什么长得太招眼,至少是不丑吧。”说着叶棠采把镜子抛在桌子上,嗤一声冷笑:“本姑娘前世倒贴了一辈子,现在还想让我倒贴?作梦!这辈子,我要怎么高兴怎么活!”
“对对!”惠然连忙点头。虽然不明白她说的前世、一辈子什么意思,但这话内容是没错的。她们家姑娘貌若天仙,凭什么倒贴?
说着,叶棠采倒是松了一口气,唇角翘了翘:“我能说,其实我很开心吗?”
前生,她被一段婚姻困了一辈子,今生,她才回来又得糊里糊涂地一头扎进一桩不明不白的婚事,她也很无奈。
也曾想过,若他是个好的,就将就着过。若他不是个好的,说什么也得设法和离。
现在倒好,他直接就说可以和离!倒不用顾忌他。
秋桔垮着小脸:“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按太太所说的那样好了。若以后和离,名声也不好听。”
“秋桔,你真是个傻的。”叶棠采点了点她的额头,“若我按娘所说留在家里,找个傍支姑娘进来。对褚三和傍支的姑娘不公平,不论褚三现在对我何态度,至少我不能做出那样不厚道的事情。”
“二呢,初嫁从亲,再嫁由己。若我当时留在家里,叶梨采得势,祖父又怒我事多,我只能由着二房和祖父搓磨。我不如嫁出去,又能搜刮一大笔嫁妆。若将来真的再嫁,或是不嫁,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惠然和秋桔听着俱是恍然大悟,姑娘说得对,至少把自己从靖安侯府摘了出来,也得了一大笔嫁妆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