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的“前世情缘”,是个光着屁股的臭丫头。
半个时辰后,随从们小心翼翼走进房间,没有看见什么碎裂的龟壳,他们神情一凛,点绛唇大人已经凶猛得连龟壳都能吞下去了吗!不过他们想了想,那头小麝香龟还没有巴掌大,龟壳应该也不太硬。
也许是食物太小,蛇大爷没吃饱,正满屋子乱窜发脾气呢!
随从们将暴躁的蛇大爷抬回了小轿,又听见小主人说,“让厨房做一盘盐水虾,端过来。”
手心里的小龟不满捅了捅他。
小气!一盘看不起谁呢!
“……做一桶。”
蛇大爷震惊扭头。
它第一蛇宠的地位从今天开始就不保了吗?!
等盐水虾送进来,般弱嘭的一声又化成了小奶娃,咿呀咿呀爬上了小凳子,由于是第一次化形,还不稳当,摔了个四肢朝天。
身后的家伙无情嗤笑。
“小蠢货。”
“说谁小蠢货呢?”般弱怒道,“你还笑,你还笑,要不是你要把我喂蛇,我会这么快化形吗!”
她本来攒了浑身的灵气,就等着时机一到,使出吃奶的劲儿变成人间绝色美少女,好嘛,被那头大家伙吓得灵机紊乱,保命的身体本能瞬间觉醒,用掉了般弱的千年化形机会——如你所见,是个身子都不到凳子高的豆丁儿。
她的长腿她的胸,全没有了!
“是你胆子小,不经吓,关本殿下什么事?”
燕恨水提袍而坐,蝉紫小衫,白狐毛领,苍白病态的额心点着一颗朱砂痣,灼灼燃红豆。
他看也不看般弱,净了手,又用锦帕擦拭,确认每一根手指都是干净的,帕子被随手扔在架子上,般弱目不转睛看着那青葱似的指尖剥开了虾壳,放到玉碗。
他剥一只,她吃一只,碗里就没有剩的。
现在般弱不怕投喂了,谁让这家伙把她吓出人形,损了她的功德,自然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吃饱喝足后,燕恨水出去一趟,回来带了一只水缸。
般弱震惊,“你不是个皇子吗?你就让我住这么寒酸的地方?”
对方瞥她,“池子里都是点绛唇的食物,你确定要下去?”
绿茶龟不服。
她难道还不如那位那蛇大爷嘛!
入睡前,这小疯子还威胁她,“不准爬上床,不然我剁了你吃龟羹!”
这能吓得了她?
所以般弱半夜爬床了。
“呼哧……呼哧……”
小疯子没有白日里的疯劲儿,鸦羽般的睫毛紧紧闭着,嘴唇被咬得发红,呼吸沉重,汗珠濡湿了软枕。般弱一看,就知道他中毒有一段时间了,白天不动声色忍耐着,到了晚上剧烈的疼痛能将他的伪装撕碎。
啪叽。啪叽。
般弱的小短腿从男童的胸口踩到脖颈。
“嘿咻!嘿咻!”
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能克服他的下颌曲度。
燕恨水只觉颈窝里汪了一团水,清清凉凉的,时不时摔摔碰碰,他忍无可忍睁开眼,血丝遍布,“你干什么?!”
“哦,吵醒你啦?”快千年寿龄的小麝香龟使用了一种和蔼慈祥的口吻,“水缸里没有草,我睡不着,能不能借你头发给我做个窝啊?你放心,我是个好龟,不会把你剧痛发作偷偷咬被子的事情说出去的!”
“……”
般弱被两根手指夹了起来,她哇喔了一声,被放到了那两扇睫毛前。
双瞳幽暗,是冷透的潦水,偏偏因为生病,眼尾泛开一撇胭脂红,即便瞪人也是绝美名场面。
下一刻,他张嘴咬住般弱的龟壳,牙齿锋利。
“???!!!”
生吃?神经病啊!
般弱缩回了四肢跟头尾,疯狂发送脑波。
‘憋吃我我能治好你的病!!!’
当般弱湿漉漉从他嘴里出来时,已经生无可恋,对方眯着眼睛,“怎么治?”
“当然是修仙啦!像我一样成了精,你还怕什么毒呀?”
燕恨水面无表情夹起小麝香龟,又一次往嘴里送,般弱四肢黏在他嘴边,撑起龟壳,疯狂安利他,“真的没骗你,我教你修!修不好你把我炖汤我也认了!”
他淡嗤了声,随手把般弱抛起。
般弱空中旋转三圈,稳稳落在他散开的黑发上。
“那咱们现在开始修?”
“不要,”他拒绝,“晚睡会变丑的,你丑可以,我不行!”
般弱一噎,没好气在他头发里扒拉,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窝下去,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烦死了。
燕恨水烦躁睁着眼,心想,要不趁龟不注意,把她炖了?
到了下半夜,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燕恨水就更烦了,正要起身,小龟睡姿不雅,啪的一声,糊他额头上了。燕恨水把她拿下来,放到旁边,没过多久,她迷迷糊糊爬过来,四肢牢牢黏住他的红痣。
“……”
反复折腾之后,燕恨水沉沉睡过去,梦里是一桌热气腾腾的龟汤,他还把龟壳做成了装饰品。
从这一天起,蛇大爷失宠了。
十九殿下的新宠是一只小麝香龟,当他与其他皇子们做功课的时候,小龟就摇头晃脑从他袖子里溜出来,抓着他的袖子,锲而不舍地爬山。皇子们惊奇地问,“十九,你的小龟它在干什么啊?”
燕恨水摆出一张暴躁厌世脸,“烦死了,它又想爬到我头上拉屎!”
般弱“???”
你是不想做人了是不是?
皇子们“!!!”
真是特立独行的龟龟啊!
一时之间,麝香龟身价倍增,成为了宫内贵人们的新宠。
某日,暖风熏然,般弱听了大半天的课,饿得肚子直叫,小疯子直接早退,带她去假山喂食。般弱吃虾吃得不亦乐乎,就听到外头悉悉索索的。
“你确定下药了吗?怎么十九最近,最近几年……”
对方艰难想了个形容词,“生龙活虎的?”
“三哥,你这是怀疑我吗?那药可是我跟十二和十五一起去买的!绝不会有假!”
又有一个尖酸的声音插进来。
“呵呵,你们四兄弟一母同胞的,谁知道你们有没有私心欺瞒三哥呢。”
“是啊,十九天资聪颖,最得父皇看重,你们是他兄弟,将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比跟着三哥可省心多了!”
“你!你血口喷人!三哥,你是知道的,我们三兄弟不被父皇母妃宠爱——”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吵什么!”
般弱察觉到喂食的手指渐渐垂落下去。
谁能想到,刚才还在堂上有说有笑的兄弟,竟然是置他于死地的罪魁祸首。
燕恨水本以为是三哥下的黑手,却没料到,所有的皇子都参与了这一场投毒,只有他一个人被欺瞒在鼓里。
所谓天家,蛇鼠一窝。
等谈话声消失,般弱昂起脑袋,顶了顶少年的掌心肉。
“嘿!小疯子!你还有我呢!你前世情缘我可是千年小妖精,咱们干他个天翻地覆!”
燕恨水低头。
这个自称是他前世情缘的家伙,是一只小麝香龟,他一只手都能盘住,平常最爱的是盐水虾,还总是背着他去欺负点绛唇。燕国鬼神之事时常出现,他从不相信,认为那只是帝王蒙蔽民心、收拢权柄的手段,直到他养了一只千年小祖宗。
她喜欢水,每次从水池里跳出来,都是撒着湿漉漉的四肢,爬到他的膝盖跟手背,讨债似地叫着——
“愚蠢的水儿,你是要饿死本美女龟嘛!”
“水儿,你没给我剥虾,你不爱我了!”
“水儿,我要吃蛇羹!蛇羹!你听见没有!”
假山的孔洞筛进暖融融的阳光,尘埃如金粉洒落,小疯子已经成了天家少年的模样,天生的美人骨相,色若羊脂的淡雅皮色,他惯爱使用白狐披领,衬得发如穹墨,唇如血海,他呵了一口寒气,突然问她,“你是公是母?”
般弱滔滔不绝输出造反言论,“我看那你老爹也挺昏庸无能,耳根子又软,别人吹一吹枕头风他就信了,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哈?!”
“你是雄还是雌。”
天家少年清晰重复了一句,又说,“罢了,我自己摸。”
般弱“?!”
般弱被捉进掌心,翻了个面儿,少年借着天光,微凉的指尖仔细辨认腹甲的痕迹。
般弱哪里经得住这种的检验性别,就算她是一头龟,那也是一头美女龟,被一个还没确定关系的男孩子摸了小肚子,那还得了?
小龟受到惊吓,噗嗤一声,释放防御的气体。
“……”
般弱脸红了。
妈的,都是你乱摸,害得我失了美女的体面!!!
燕恨水则是突兀笑了。
“噗嗤……哈……哈哈!”
他盘腿坐在地上,竟笑得肩膀抖动,不再是死气沉沉,而是有了几分少年的通透阳光感。
般弱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我,我这是攻击的手段!”
燕恨水提起她的小尾巴,在眼前晃了晃,“我的情缘,嗯,是个小臭蛋呢。”
“我不是!!!”
般弱抓狂不已。
他捧起她的龟壳,亲了一口,直把般弱亲懵。
随后几天,绿茶龟感觉不对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男孩子翻了肚皮,摸了腹甲,还亲了一口狠的,漫长龟生的交/配期来得猝不及防。
本来麝香龟就是个祖安小暴躁,发情后又得不到缓解,脾气就更不好了,于是僚从们、大臣们、皇子们经常看见——
“呸!呸!呸!”
那么精致小巧的麝香龟,却能喷出一条条锋利的水箭,十九殿下被喷得脸颊发红,粘着都是麝香龟的口水。
十九殿下竟也只是皱了皱眉,拿了帕子擦了擦,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众人都钦佩不已。
当然除了他,其他皇子也没躲得过般弱的水箭攻击,皇子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躲着燕恨水走,生怕被他的小龟喷得满脸发青。
他们并不知道,白天看到的一幕只是冰山一角,回到自己的窝里,般弱就更加横行无忌了,那一条大蟒蛇,活动的池子被般弱霸占了,每到饭点必定被蹲,大蟒蛇生生瘦了十多斤,趴在主人的脚边哭得凄惨。
而它的主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是燕恨水第一百零九次从他头顶拔下小龟,她似乎很想薅光他的头发。
“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燕恨水凉凉道,“水喝多了就去尿,四肢痒了我不介意给你砍掉!”
僚从壮着胆子提醒。
“有没有可能,它想要找小夫君了呢?”
燕恨水拇指头摁着般弱的小壳,她爬起来他就继续按,他懒洋洋翻着宽袖,“就算是到了发情的春日,但这种还不到本殿下指头大小的母龟,本殿下怎么跟她交/配?”
僚从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
啥?
您还真想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