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是真的被气到了。
他知道原曜要代替白条留下来做值日,今天也不眼巴巴地等原曜了,像刻意气谁似的,还没等晚自习下课铃响就收拾好了书包,一副迫不及待马上就要回家的样子。虽然气了半天气的也是自己,一团火焰堵在胸口无法发泄。
下课铃响了。
后面的人一只耳朵挂着英语听力磁带的耳机,另一只耳朵像听不见放课铃,手上做选择题的笔不知疲倦,也不曾停歇,全然沉浸在学习中去了。
他像没看见许愿准备走人。
许愿一鼓作气拎起书包带子,伸胳膊勾搭上李淳的肩膀,哥儿俩好,朗声道:“走,回家了!”
“好!”李淳也跟着他喊,喊完味儿过来,“不对,不不不不顺路啊。我得坐地铁往东边……”
许愿搂着他脖子往教室门口蹿,头也不回,声音化成丝带往身后绕:“顺路!”
才放学没几分钟,许愿就跑没影儿了。
“哎,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白条动作慢,收拾得晚,等教室人都走空了才解完最后一道练习题,收好书包,绕到原曜的桌前来还笔记本,一边原地瞎转悠,一边拿本子卷成筒状在掌心里拍得啪啪直响,“哪有高三还找人谈恋爱的这不害人呢吗。”
原曜微微抬了下眉梢,问得漫不经心,“真是找许愿的”
“嗯,那女生过几天过生日呢,要搞什么party,要让她班上男生来帮忙请许愿去,”白条双手插兜,“就时不时和许愿打球那几个,领头的叫邱宁,记得吗我今天游泳在更衣室听人说的。”
整个高三都集中在教学东楼,平时都在教室里埋头苦学,很少有人天天在走廊上走秀似的乱窜。原曜不太去球场,但也知道那几个人。
他稍微点头,没停下在书本上做记号的笔,“在哪儿搞”
“一群未成年,能去哪儿,学校外面小巷子里那个呗,没人查也没人管的。”白条还笑得挺暧昧,压低嗓音,“我看许愿那么乖,应该不会被哄着去吧。”
“女生叫他估计不去,”原曜沉思,“男生叫就不一定了。”
白条“啧”一声,摇摇头,像挺惋惜许愿似的,说:“看你和许愿也不熟,天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别管这事儿了。对了,这周你去不去看比赛我去你家接你啊。”
这周凤凰山体育公园有一场区级的游泳赛事,老陈昨天下午来学校给他们游泳队的人送了票。原曜本来想去放松放松,毕竟高三学习状态太过于紧绷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去了。”
“怎么又不去了”
“准备一诊考试。”
“一诊还早呢,得元旦后去了。”
白条说完,看原曜有心事,走到教室后面去拿了扫帚,拿着也不扫地,打断原曜的出神,用胳膊肘碰碰他,“你真不走啊我没打算真让你替我做值日。”
原曜拉高校服拉链,冲教室外抬下巴,招呼他:“我等会儿还有事,不急回家。”
“行吧……那我先走了啊。”
白条知道他人就这样,又犟又独,没办法,只得背着书包向他道了别。
从高一入学开始到现在,原曜一直都是他摸不清看不透的好友,独来独往,从不让人跟着,也很少答应课外时间的邀约。
他是和原曜一起徜徉在水中的战友,比谁都更清晰地触碰过那身骇人的伤疤。那正是那些痕迹,让原曜变得更立体,更加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不然,白条很难相信原曜这个人会哭、会受伤,会有心。
许愿到家早,照例先洗澡洗漱,完事儿了趴在客厅的桌子上挑灯夜战,战到困得不能再困,趴着睡了二十多分钟,最后被秋夜的凉意惊醒。
他刚醒,家里大门有钥匙扭动的声音。
原曜回来了。
许愿揉了揉眼,撑起身子坐直,嗓音软软糯糯的:“你回来了啊。”
说罢,他看了一眼时间,瞬间睁大眼睛,愣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都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
原曜低头换鞋,像ai机器人回话:“吃夜宵去了。”
“那你不给我带……”
后面那个“点儿”还没说出口,许愿动了动鼻尖,小狗似的,闻到了一点点那么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对劲。
他狐疑地站起身,一步步靠近原曜。
原曜很配合地站着没动。
许愿突然又上前一步,抬手直接按灭了客厅里亮着的顶灯。家属院路灯灯光代替月光,倾泻入一楼许家不算大的厅堂,将两个少年的轮廓映照出皎白。
原曜微怔,开口嗓音很哑:“你关灯干什么”
“黑暗中人的感官会更敏锐。”轻声说完,许愿将鼻尖凑近原曜的颈窝,语气带着一点捉到什么的兴奋,“你身上怎么有烟和酒的味道干什么坏事去啦。”
原曜也不躲:“我说了,吃夜宵。”
“你和谁”
“秘密。”
“男的女的”
“……”原曜扯了扯唇角,“不都一样”
许愿像被吃了颗枣子没吐核给噎在了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哑火了,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这边火还没有消下去,原曜把校服一脱,气势很足,许愿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脑袋前,以为自己的越线行为把原曜惹毛了要揍他,结果原曜只是单纯脱个衣服,然后饶有兴趣地看他:“你以为要挨打了”
许愿点点头。
原曜上半身稍微前倾。
他侧着头,猛地缩短了两个人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呼吸温热游离。
他问:“那这样呢”
就算是仅仅借着路灯灯光,在他靠过去的一刹那间,他也看见了许愿条件反射下,微微闭了闭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