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两个人同时微怔。
与其说是怔住,不如说是傻掉形容得更为贴切。
许愿脑袋朝旁边侧了侧,逼迫自己不去看原曜的眼睛。这时候如果对视,无异于不打自招。
他这时成了童年时期捣蛋调皮被发现的小孩,竟垂下眼,顾着看脚尖。
现在承认,还不是时候。
于岚贞开明,姜瑶开明,不代表许卫东和原向阳能接受。原向阳才大病初愈,刚从鬼门关出来,不可能又被气那么一通。
许愿更不能确定,他妈是真觉得俩孩子关系好可以住一块儿,还是察觉出了别的什么。按理说于岚贞可是人民警察啊,有什么逃得过她的法眼但孩子同性恋这事儿并不寻常,至少在观念传统的家属院里是这样。
也正是因为于岚贞是警察,许愿估计他妈在诈他。
许愿立刻调整好心绪,试图用手上的动作转移注意力。他伸手薅过那串钥匙,在掌心里掂量几下,握了握。
温热的。
本该冰冷、坚硬的钥匙是温热的……
说明于岚贞早已握了钥匙许久。她是在思忖还是什么。许愿不确定。
于岚贞抛出的话是对着原曜说的,钥匙也是想给原曜的意思,下一句理应由原曜来接。
“岚姨,每年寒暑假我们都争取回来。”原曜从容不迫,从许愿手心里拿过钥匙,晃荡几声脆响,“不过,岚姨,钥匙给许愿保管吧。”
这两人推来推去,许愿又被掐住了命运的咽喉。
他动作快,抢回钥匙,“行,我收着。”
于岚贞不说话,微眯着眼,对许愿进行新一轮的审视。
她眼睛生的大,是下三白眼,眼尾稍往上挑,眯眼时皱纹深一些,如飞鸟的翅膀往后延伸,平添几分威慑力。
许愿从小是个妈见打的,怵他妈,每次于岚贞一这么看他,仿佛看穿一切,他都要老老实实把自己兜个底儿掉。
但现在不行!
于岚贞扫开眼,不去看他了,轻声道:“由于我和你爸决定二人世界,所以要求你独立门户,你和小原住去。你今晚还回他家不你住哪儿”
这句话缩短成七个字: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许愿顿了顿,这才敢和原曜对望一眼,在两家间乱窜了数天,多少有点儿不像话,“我今晚回家住。”
他说完,推了推原曜胳膊,故作轻松,“你回家吧。昨天原叔说今晚让你帮他做康复训练。”
原曜点点头。
许愿拖鞋踩掉了,往后退一步重新穿。
原曜的胳膊伸到身后,条件反射地往许愿腰上带一下。两个人动作极其自然,像日常琐碎便就是这样。
到底是不是因为二人世界,许愿心里没底。
耳听着窗外家属院里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家门被一位脸熟的姨姨敲响,楼道里想起女人柔软的嗓音:“岚贞姐——”
“哎!来了来了,”于岚贞瞪一眼许愿,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我去看看。你们俩着手开始收东西,能收一点儿是一点儿,开学前得叫货车来拉走。”
于岚贞从桌前绕开,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念叨,“这些人真是,大晚上搬什么家啊……吵得人头疼……”
一辆辆小型货车、面包车停在家属院门口,车灯灯光映到院内的树冠上,树冠再被拓印到楼体,留下一团团像在白炽灯照耀下的影。
人和车一动,影子开始晃荡,摇啊摇,不知道要再启航去何处。
许愿和原曜趴上客厅内靠窗的皮质沙发,看院儿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上次这么热闹还是我初中毕业那年春节,”许愿剥一颗话梅糖塞进嘴里,“院儿里周伯家嫁女儿,周怡然,你记得吗挨家挨户送喜糖,新郎还来接亲,一大拨人,乌泱泱的,穿得红的白的,快把空地全部塞满了……”
“那会儿我就和阿航趴在这儿,看新郎讨媳妇。新郎好像是外地人,福建的吧,给怡然姐弄得一身金子,咣当咣当响。那新郎一个滑跪在她面前,面前一个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房产证、钥匙啊什么的……”
窗外空地上摆放着凌乱、笨重的老式家具,地上被扔了些不知道谁家小孩儿不要的过期书本。
几十个人聚集着,忙前忙后,朗声吆喝,捆家电的麻绳如废弃机场钻出来的小蛇,吐着蛇信待在他们脚边。
这些热闹仿佛与他们无关。
原曜也不看院子,偏过头看许愿。
他只想听他讲话。
“阿航就跟我说,讨对象是要有房的,”许愿握着那串钥匙,在原曜眼前闪亮亮,悄声道,“这算吗”
“……算。”
原曜拖长尾音,耳廓发红,“大学四年那么长,我们攒点儿钱吧。”
今晚家属院无眠,太吵,出去的路也不大好走。人车一多,平日里下雨积水的地面更显坑坑洼洼。
许愿跑着将他送到北三环上了车,敲敲车门,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原曜心领神会,让他回去记得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