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特眯眼，细细观察着残腿──这条残腿似乎是被什么极为狂暴的东西扯断的，离腿根儿只剩下一掌左右。

手指比划了一下位置，“用手术刀，从这里切断，刀口要整齐，切下来的肌肉和皮肤一会儿还有用。”

诸葛圣马上认真落实，他口罩、医帽、大褂齐全，从头到尾尼鲁人的打扮，他先是紧了紧胡子布坎腿根上勒着的绳子，之后手持锋利的手术小刀开始切割皮肤和肌肉，他很认真，切面非常整齐。

格兰特有些严肃，他重新回到书架前，左顾右盼，从书架上拿下来四、五本跟医学有关的书籍，把手术的大木床当成了书桌，竟开始翻看起这些医书来，只是时而扫视一下诸葛圣的完成度。

公冶奇实在忍不住，轻声道：“现看现学？”

“嗯，不然呢？”格兰特翻书答道，之后就不再说话。

小花和那些达美迪克长老都离得远远的，怕打扰到这边所以不敢做声。愚一坐在那里认真地看着诸葛圣切割残腿，诸葛圣脑门儿上的汗微微渗出，看起来要完成需要不到半个小时。

屋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会有手术刀切肉的牙碜声会隐隐传来。这时，另一种声音出现了，一页一页的翻动书页的声音，格兰特似乎进入了一种状态，非常奇妙──他表情木讷，似乎放弃了用表情肌肉的控制，他瞪大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全神贯注，时而左右，时而上下，飞快地！飞快地扫动着！

啪，啪，啪……

一页一页地翻着，越翻越快，无用的内容被快速识别直接略过，而那些适合当下手术危情的技术才会被筛选出来认真研读。

格兰特越翻越快，越翻越快，最后他直接露了一手绝的，第一本书还在继续翻看，第二本儿被并列排放，双手齐翻！一目百行！仿佛只有用上双手，那翻页的速度才能跟得上他阅读的速度。

到什么时候，人都要有知识！

大厅里只有翻书声和动刀声，其它连喘气声都没有，人们都在摒住呼吸声音，生怕打扰。

诸葛圣手背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轻轻放下手术刀。

切割完成！切面整齐，鲜红的血肉，森白的骨。

啪。格兰特合卷，两本两寸厚的书，同时合卷。

诸葛圣、愚一、公冶奇，所有人都看向格兰特，只有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格兰特把脸转向公冶奇，缓道：“注意翻译，有不懂的词汇问我，一定要全搞清了，再让小帅哥动手。”

公冶奇谨慎地点头。

“肢体已经离断，先让小帅哥处理残骨和神经，你们谁知道神经是哪些对吧？我们先把骨截肢短缩，短缩三公分就行，不然缝合术时残端皮肤切口张力太大，容易缝合不上。下一步处理残端神经，一定要把神经线切除足够长度，不然的话神经断端会回缩成瘤儿，那样的话神经瘤会与切口瘢痕粘连。

比较关键的是要把断腿残端的皮肤都修剪呈弧形，每隔半公分下一圈儿针，就用我们尼鲁的羊肠线就行了，大不了愈合后拆线，一共缝合三圈，越来越吃不开收缩之势，最后结尾于一点，每圈的间距让小哥自己拿捏。大致是这个程序，你问问小帅哥，给他一个小时，能不能完成？”

公冶奇马上一声合奏，轻轻把异族的手术方案翻译给同胞，大厅里马上啧然，所有蓝岛人都被尼鲁文明这种全新的医学手术方案震惊了。诸葛圣想了想也回了话，公冶奇马上道：“先生，圣说，他尽全力，应该在一小时内可以完成，不过他没有做过这样的手术，他希望您能够时刻指点，帮助把关。”

格兰特点头道：“详细的情况，自然要我们商量着共同判断，而后才能进行，快开始吧。”

于是，诸葛圣开始按格兰特要求动刀，格兰特时不时会参考书籍提出建议，三个开始以格兰特为轴心进行操作，手术有条不紊，期间格兰特又换了几本书。这些蓝岛人聪明得很，一到格兰特飞速翻阅书籍之时，他们就都闭口不言，他们知道，这个异族正在疯狂地从书中汲取知识，再把知识付诸实践，而这种伟大的实践，极有可能救自己同胞一命。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上午十一时左右，胡子布坎的残肢缝合才完成，比预计要晚了一点，但创口缝合得非常完美，伤口完全没有血渗出来，这样做为输血袋儿的愚一压力会小一些，他已经开始进食来补充血液了。

公冶奇给了诸葛圣一条毛巾，诸葛圣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他已累到不行，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他已缝合了近两个小时，体力，精力大量消耗。此时，他与公冶奇对视一眼，公冶奇轻声问向格兰特：“先生，已经缝合好了，您早饭就没吃吧？需要进食吗？”

格兰特此时已不再换书了，他把三本用得到的书放在木床上，平铺开来，时而看看书，时而看看胡子布坎腹部那狰狞的，拳大大小的伤口。

“驼子，除了这小帅哥，岛上还有适合执刀的人选吗？”格兰特没回答，反而问道。公冶奇闻言摇头：“圣，就是全岛头脑最有智慧，手法最精准的达美迪克人了，我们是把他当做下一代蓝岛之王接班人来培养的。”

格兰特点头：“那驼子，你告诉小帅哥，真正的考验到了，现在要进行的是手术最大的难点，我们要处置伤者腹部的贯穿伤，最少也要几个小时，你问他体力抗不抗得住？”

公冶奇和诸葛圣略一交流，马上回复：“先生，圣说，抗得住，做到什么时候都抗得祝”

胡子布坎的腹部伤口已经按着格兰特的指示，用针线拽起固定，加上头顶几十盏煤油灯带来的无影光照效果，他腹部里面内脏的受损情况一览无遗。

格兰特站了起来，与诸葛圣和公冶奇并排站立，三人观察着伤口。格兰特一脸郑重，对二人分析道：“这是贯穿伤，我看外部直径有七八公分的大小，外表皮肤、肌肉全部遗失，这倒没什么，我早有准备。关键是内部非常糟糕，他的一侧肾蒂被打烂了，渗血不止。另外他的后部肋骨断了，腔体里全是骨茬儿，如果遗留在肚子里会扎到内脏。我的手术计划是这样的，分为三个阶段，第二，因为骨茬儿会扎到内脏影响手术，所以这个我们需要先全部捡出来，让小帅哥用镊子，认真点捡。同时用锉子把尖锐的断骨锉平，再消毒一块钢板，切成合适大小顶在原来骨头的位置做支撑。第二阶段，他的一个肾没了，我查阅了书籍，只有一个肾也能活，血管、神经、尿管等器官要缝合和切除，这部分非常复杂，我要参考着书籍和你们一同研究着进行。同时，伤者还有几根肠子被打烂了，我们需要把它切成平口，用线缝上，这也极耗时间。让小帅哥捡骨茬快点，没太多时间了，我们必须抢时间完成关键的第二步。至于第三步嘛，刚才切下来的腿上的肌肉和皮肤就用得上了，最后切成适当的形状缝合到外表，顶替原有肌体就行了，我查过书籍了，说用伤者本体的组织不会有排斥反应。希望这些书没有骗我。“

格兰特连珠炮一样的说出一整套手术方案，公冶奇翻译为神语后，所有蓝岛人都齐齐震惊十秒。尼鲁司空见惯的医学知识，在蓝岛上却是梦寐以求！可惜的是蓝岛人不识字，不然以他们的学习能力，这些知识也许早学到手了，所以，现在只能靠格兰特在两族之间进行知识转化。

从几小时前，公冶奇和诸葛圣就开始对格兰特十常恭敬，二人交流了一下，公冶奇回道：“先生的方案让我们全族佩服，大恩不言谢，不管京若救不救得活，我全岛谢你。圣说了，这次至少要五个小时。先生，你们尼鲁人的体能和进食习惯我们是知道的，我让小花给准备……”

格兰特一皱眉，道：“要救快救，哪儿那么多费话？先别说这些了，让小帅哥快点开始，我看你们的国王脸色难看。”

此时愚一输血近三个小时，他的脸看起来有点发白，神情似乎有些恍惚。看到情况如此，公冶奇和诸葛圣对视一眼，诸葛圣马上开始继续手术，他刚开始就抬头笛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