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婶叹了一口气道:“那些人是皇庄上的旗校、庄头!”
又是皇庄,慕容更为恼火。就听汪大婶继续道:“这些人圈占了这里大部分的农田作为庄园,这些庄头又多加诱骗村民上当。与这庄子的主人狼狈为奸!致使这里的村民无田可种,无米可食!”
慕容咬得后槽牙咯咯作响,怪不得这一桌饭菜只有野菜,一粒米一块面都不曾看到。
“丈夫走得早,日子清贫,就我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不得以桃夭入宫干活,还隔三差五地偷跑回来去庄上偷粮食。这才有了今天这等事!”慕容一听,这老妇人谈吐不凡,甚是怀疑。
饭后,慕容无事在屋内闲逛。他计算着行程何时到达邓州。
慕容发现这屋子里的摆设有些问题:桃夭和汪大婶一共两个人为何这里干净整洁地放着三副碗筷,就算留有备用也不必经常洗刷,可汪大婶说只有母女二人,这令慕容起了疑心。
慕容向屋里走去才发现桃夭的屋子里有两人宽的卧榻,而且东西都是两人份。难道这里除了这母女二人还有别人?为何她们要隐瞒?
慕容正要找桃夭问个明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汪大婶子在吗?”
那声音极为苍老沙哑,慕容听得有些熟悉出门去看。
来人却是在半路接济的那个老人。
“哎呀!官爷恩公在这里!老头子还真是有幸再见恩公啊!”说完,就要给慕容叩头。
此时汪大婶出来询问:“李老爷子,这是做什么呀?”
李老爷子这才将前事细细道来。汪大婶笑道:“这还真是有缘啊!”
“李老爷子这是……为了那事来的?”汪大婶轻声问道。
李老爷子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缓缓点头。
慕容不明白这二人在商量什么,就看到汪大婶转身进屋拿出了两对已经写好的挽联递给了李老爷子。
李老爷子脸色凝重地接过来,道了声谢转身就走。
慕容一脸迷茫地看了看桃夭,此时汪大婶开口道:“我未出阁前习得几年字,这村里的一些写写字的东西都来找我,邻里乡亲的帮就帮了。”
慕容这才知道汪大婶如此谈吐,料得哪个乡下老妇也绝无此等学识。
慕容忽然想起李老爷子此前所说家中就只剩了自己和孙儿两人,此时又写什么挽联。
这时,恰巧李老爷子折返回来:“汪大婶子,岁数大了忘记了。这馒头你拿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不甚白净的半个馒头放到汪大婶的手里。
“算了算了!老爷子您先收着,写个字费不了多大功夫。”汪大婶推辞着,慕容还在纳闷:之前我送的银子他为何不用?
慕容道出心中疑问,李老爷子不住叹气道:“哎,您是不知啊。在这银子不如粮食值钱啊!”
李老爷子细细道来:“这个小村子偏僻,方圆几十里的村子都是如此。集镇距此相去甚远,做生意不如耕田。现在地也没了,粮食紧缺,这里的人都活不下去了。”
“那这挽联是作何用?您家中不是只有您和孙儿二人了吗?”
慕容这话一说,李老爷子顿时老泪纵横,心中说不出的苦。
“这挽联是给我那可怜的孙儿的!”
慕容听到此处顿时呆住:“哪有给活人送挽联的!”
汪大婶听到此处,忙说道:“别在这站着了,我们屋里说!”说完,扶着李老爷子进屋。
慕容心中疑惑不解,看了看一脸无可奈何的桃夭紧跟着走进去。
汪大婶见李老爷子伤心不已就开口道:“这就要从这皇庄说起了!”
“这里的农田本就不很肥沃,庄稼能够在这里生长己经是极为不易。能有粮食吃就已经知足了。可是就在几年前,一位官员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此地,在庄头的诱骗之下将百姓的田地圈占了去,成了自己的皇庄。”
慕容不经意地拍了下桌子:“又是皇庄!”
汪大婶继续说道:“这里的百姓没了田地就活不下去。有几次村民商议着上县里告状,这县官倒是满口答应,却一连几天不见消息。村子里的村民就闹上庄子去,找那官员理论。不成想那官员置之不理,命令皇庄的旗校将人赶出去。”
“之后百姓同旗校动起手来,闹出了人命。家人找上县里,县官却闭门不出,此事就不了了之!”
百姓没了土地也没有钱,又受人压迫。没了办法,只好进山开垦荒地。
这荒地岂是那么好种的。地垦出来庄稼活不成,就这样村民只好挖野菜为生,渐渐地山挖空了也就只能等死。
慕容没有想到皇庄竟然将百姓逼成了这个样子。官府置之不理,草菅人命。
他不禁担心这北直隶会成为第二个荆襄之地。荆襄地区流民起义甚是严重,已经是大明朝几代的祸患。
“这和挽联有什么关系?”慕容问道。
“村民没了粮食吃野菜野味儿,野菜野味儿没了该如何?”
“如何?”
“吃人!”
正是:皇庄逼良人,村民迫献祭;夜黑村落,饥民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