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娘子,给我吧,我替你挑过去成了。”
金婶子正挑着两筐猪草,远远就看见赵素素背着好大一捆木柴趔趔趄趄,一步三晃悠地往厨房走,连忙过去帮忙。
她上前把柴火拿下来,三两下就缠得规规整整,往扁担上一挑,轻轻松松,状若无物,“你家阿蛮是不是刚七岁?先别忙活,今天的羊奶刚到,赶紧去后勤领两罐,去晚了可就只剩下李三棒子他们那儿的牛奶,我听三娘子说,小孩子喝羊奶好,而且是三娘亲自给的方子,熬煮去腥,羊奶腥味也不重,反而又甜又香,特别好喝。我家妮子现在每天要是不喝上两杯,晚上都不肯好好睡觉。小丫头居然还学会了挑嘴,哎。”
金婶子实在觉得眼下的日子好到她都不敢想,就是偶尔听自家的小孙女说,这个好吃,那个不好吃之类的话,会忍不住感叹一声——作孽哦!
几个月前,三娘子的村食堂没建起时,金婶子每天靠着自己一把子力气从天不亮忙活到晚上,什么活都干,每天还是饿得她那才一岁多的小孙女嗷嗷地哭嚎。
哭得她恨不能去把自己的肉卖了,好养活孙女。
现在可好,才几个月,小丫头学会挑嘴了,同样的零嘴小奶糕,三娘子亲手做的,三文钱一小袋的那个,小丫头就吃得喷香,换成其他帮厨做的,两文钱一小袋的那种,小丫头就有些不甘愿。
金婶子心里一边感叹,嘴上一边笑出了花,“快去吧,放心,有我呢,耽误不了差事。”
赵素素脸上一红,低下头讷讷应了。
一是为自己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还是干不好而羞。
二来……昨天她在图书室,三娘子就把羊奶拿给了她,说是让她带回家给阿蛮喝,结果,咳咳,她读书读得太入迷,羊奶又很香很甜,不知不觉,她就给喝了个精光。
想到当时的诸般情形,竟都让三娘子看在眼里,赵素素脸上更红。
赵素素替金婶子抱着她的那把割猪草用的镰刀,亦步亦趋地朝前走,一路上只见农场秩序井然,无论男女老幼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面上带着无尽欢愉。
走着走着,正好看到三娘子坐在树下的石墩上伏案作画,赵素素一愣神,金婶子已经过去见礼,满脸赞叹地道:“三娘画得可真好,这是我啊,画得太像了,我家那小子平时也爱画个画,可画得他爹都认不出他画的是我。”
顾湘莞尔。
赵素素:“……”
她也承认,三娘子画的画挺像,这农场里的一砖一瓦一片景色,在画里都是栩栩如生。
但要说这画有多好,那还真不见得。
赵素素本身不大会画画,也不是没学过,只是不上心,她从小就只爱读书,什么书都读,但最钟爱诗词,画很寻常,字也写得一般般,讲究能看而已,但鉴赏水平却绝对比她爹都不低。
此时在她看来,三娘子的画和寻常木匠家具上刻绘的花纹是差不多的东西,的确精细,的确很美,但还远不能称作一幅画。
赵素素嘴唇动了动,却是犹豫着未曾出声,她已然过了别管什么事都要计较一下,遇事不开口便念头不通达的年纪。
尤其是此时但凡路过的人,无不夸赞三娘子天资卓越,乡亲们质朴的,可爱的说法,让人特别快活,她若非要和人唱反调,岂不显得不合群,又让别人和自己都不痛快。
赵素素嘴唇动了动,一开口就秃噜出来:“三娘子的画,若是放在江南的文轩画舍去,卖上一千金怕也是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
顾湘眨了眨眼,抬头看赵素素特别真诚的脸,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画——难道她还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堪比郑板桥,齐白石的那类?
还是赛过梵高,达芬奇?
毕竟她真没学过画画,上少年宫时都没学过。
也就是如今接连从商城买了雕工和刺绣,最近刷这两样技能的熟练度刷得差不多,感觉自己应该也能画画,这才翻出画笔试一试。
她也觉得自己画得很像。
画中的农场甚至比现实中的漂亮许多,毕竟有不少建筑还没有建好,全部完工还要等两三个月。
整个画面的设计,布局,顾湘都觉得还行,看着有点歪,好像比例出了一点点问题,可她又不怎么会画画,现在能画成这个样子,已经要感谢系统的无限帮助了。
所以顾湘还是很满意的。
可让赵素素这般一夸,她脑子不觉迷糊了下,或许自己真特别有天分?
随即,顾湘失笑:“我今日托朋友买了两册词选回来,赵娘子晚上若是有空,不如帮我抄一下?”
赵素素的眼睛霎时间变得又圆又滚,脸颊飞红:“好~”
说了几句话,赵素素便继续去做事,她干活也不觉累了,越发积极,休息时间和婶子们一起喝茶,兴奋地凑过去长篇大论地吹捧起顾湘。
“三娘子的笔触是真好,寥寥数笔,勾勒出一派繁华盛世风光,我当时看她画小儿嬉戏,画得是惟妙惟肖,眼角眉梢间的喜悦跃然纸上,就连落在小儿衣服上的瓢虫也是触须俱全,纵使画圣复生,也不过如此。”
赵素素觉得自己口拙不大会说话,不觉一脸遗憾,“可惜我实在笨拙,形容不出三娘子的出色之万一。”
在座的一干婶子大娘们,那是深以为然。
这日,阿大照例到顾庄附近的山上晃,最重要的是要随时关注‘环姐儿’的状态。
他刚一上山,就听好几个食客在那儿议论。
“三娘子的大作你可曾看到?”
“自然看到了,惊为天人,我听说是哪个大官,还是谁,从江南来的,要出一千两金子买,三娘子没舍得卖。”
“没想到三娘子画画竟然也这般厉害,如此绘画大家为我们洗手作羹汤,啧啧1
阿大心下震撼不已。
他越发觉得,真把这位环姐儿带回了京城,也不会如家里那些小娘子,公子他们所想,把人往犄角旮旯里一塞,就能让她消失在京城贵族圈的话语中。
这样的人物,别管到哪儿都要显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