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边说,一边抢在顾湘前面从成三的腿上挖开药膏细看,顺带着避了避顾湘。
“不雅观,小娘子莫要看。”
小厮蹲下身,仔细检查了这孩子的伤口,眼角的余光瞥了雪鹰一眼,忙侧了侧身,把自家小娘子的视线遮挡得更严密些。
他自己到不觉得小娘子看不得这个,可显然雪鹰不这般想。
在小娘子看不到的地方,雪鹰拿他们几个当劈柴砍了不晓得多少次。
小厮自认为武功不差,降龙不敢说,伏虎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遇见这个完全不讲天理的雪鹰,那也得老老实实听吆喝。
哎,人生多艰。
他都不在老家了,怎么还碰见这类不合常理的女人?
顾湘伸手按住小厮的肩膀,强硬地把他扭过去,低头细看成三的伤处,心里也是一跳。
小厮忙道:“别担心,就是费些力气。”
成三看起来十六七岁,脸烧得通红,睡得极不踏实,头上滚热,却是一丝汗都不出。
顾湘自小父母双亡,她小时候身体也不大好,常常生病发烧,有一回发烧了半个多月,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全都是自己硬撑过来,最后还是老师终于发现不对,赶紧送医院输液治疗的。
她后来养成个毛病,最讨厌发烧。
现在看眼前这么个年轻的孩子烧得人事不知,心里不免有些特别的情绪,有些怜悯同情在。
“怎么样,需要找御医么?”
小厮笑道:“我们自己的草药可比那些个管用。”
他很随意地看了眼王萍萍,又看看周围的病人:“你们这是自己作死,按照我的预计,你们不换药的话再过个三五天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众人:“……”
徐志岩盯着成三,心里一揪,忽然感觉特别的恐惧,伸手摸了摸成三的额头,眼泪都要掉出来,后悔的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他真不是东西!
王萍萍更是心慌意乱,看着徐志岩,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道:“你们别听他们胡说,我的药可是连老御医,老大夫都夸赞过,人人都说我有天分,你们以前用的都是些什么药?分明是胡乱弄的。你们不信我,难道还要信他们1
转头看着顾湘,王萍萍脑子里一炸,直接伸手指着她,“她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李家的私生女,从小在穷乡僻壤的村子里长大,她能懂什么?你信她,还是信我?我可是正经学过医术的,你……要想清楚1
顾湘扬眉,心下有些意外。
她怎么感觉王萍萍对自己敌意深重?
徐志岩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怒道:“我看你才瞎,你管人家是哪个村子出来的,还是天上下来的?人家的人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我们也是瞎,昨日竟不信人家,反而信了你1
在此之前,他们除了被救那日,没怎么见小厮,自也不知道他们吃的药,用的药,真是正经的药。
实在是被一群老虎狮子给吓到了,脑子都打了结。今日一见主人家,他登时就反应过来,他们……大约做了一件错事!
“你1
王萍萍眼眶一红,拼命忍住没再怼徐志岩,只冷笑道,“好,我到要看看,你们听她的,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1
她深吸了口气,又忍不住强调了句,“我最起码,也比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动物,更懂医术。”
眨了眨眼,顾湘看小厮已经开始重新捣药,心里松了口气,才回头叹了声:“我打断一下,不好意思,你真不比山里的老虎的专业,尤其是在外伤上面。”
王萍萍:“你1
“没侮辱你。”
顾湘叹道,“学医不是件容易事,你问问刘御医,他家学渊源,三岁学医,十七岁开始跟着爷爷当学徒,二十岁跟着父亲当学徒,二十三岁才第一次在父亲的看顾下开方子,一直到三十岁,才有独立开方问诊的资格,到了四十岁,才入宫参加遴选,四十五岁,才有资格给宫里的娘娘们看诊。”
“刘御医这样的,在整个京城所有有家传的大夫里面,算是资质最顶尖的之一。”
顾湘看着满脸怔然的王萍萍,“王家小娘子今年十六?十七?”
王萍萍缓缓低下头,满脸的倔强,一声不吭。
“你就算是天才好了,在家里肯定要学诗文,我记得你颇有才名,京城的大家闺秀,每日要学的东西不少,我虽然才来京城,对这个到也有些了解。”
“请问一下,你都这么忙了,到底有多少时间来学医?”
王萍萍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抬头梗着脖子道:“用得着你们管?别管我学了多长时间……”
“御医说你有天分,你说了无数次,我没聋,大家都听得见。”
顾湘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小厮和雪鹰他们都有事做,这等事,她却插不上手,干脆就寻了个凳子坐下,好好和王萍萍掰扯掰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怼人还挺开心的。
“有天分的多了去,你问问卢小娘子,她有没有被人说过有天分?问问张芸?”
卢蓉此时也在门口站了半晌,动静那么大,她想听不见也难,闻言翻了个白眼:“许老将军也夸过我习武特别有天分,都说出我若为男儿,必能做元帅的话,怎么?我就真有当将军,当元帅的本事了?别说做将军,我那点花拳绣腿,连身边的健仆都打不过。”
“我记得月如大家夸过张芸琴艺不俗,也说她特别有天分,可她的琴弹得到底怎么样?她自己心里能没数?我们心里能没数?”
王萍萍一时无语。
顾湘缓声道:“我觉得我家养的小狗子挺有当厨师的天赋,嗅觉灵敏,每次都能精准判断哪块骨头最好吃,可我家的小可爱能去当厨师?能去做饭?它做了饭,有人敢吃?”
“你说我是狗?”
王萍萍勃然大怒。
顾湘:“……啧,真是说一百句,就记住这句,算了。”
王萍萍胸腔鼓动,面上羞愤至极,转目四顾,只觉所有人都在笑话她,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半天转,却是硬生生让她忍回去,“好,我到要看看,不信我,反而信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你们到底会是什么结果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