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素本是个除了读书以外,万事不理,也理会不太清的性子。
论起管家理事,她远不能同萧灵韵比,比起秋丽和樱桃这两个小孩子来,也不敢说能胜出半分。
但眼下,还真似乎就只有她能担得起门面。
内府,礼部之类,肯定会安排人手来教导自家小娘子礼仪,但她们绝不可能由着内府和礼部的人全都做主。
“狗爷别的话没个谱,有一点却说的颇对,家里的人,都该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在赵素素看来,哪怕是开玩笑,这会儿也不能乱喊公主,更不敢自称家里这宅子是公主府。
当然,旨意已经下了,外头人肯定都要称自家小娘子做公主的,便是底下人提前喊喊,一般也没人会较真。
可册封礼还没进行,自家小娘子也没拿到宝册,目前来说,小娘子仍然只能算是寻常民间女子,家里人胡乱叫,实在显得有些轻福
“哎1
赵素素回眸看自家小娘子,那一口叹息到底只叹了半声,眨了眨眼,又认认真真收了回去。
自家小娘子还是颇能稳得住,很不用别人担忧。
也就说话间,门前的锅碗瓢盆已然收拾得差不多,一干小帮厨们一边扭着头盯着这边忽然而起的变故,满脸震撼,一边竟没有半点耽误干活,手脚颇麻利,每一只碗,每一根筷子都收拾的妥妥当当。
赵素素不由笑起来。
顾湘也没闲着,把剩下的肉饼都切好,拿了纸袋细心装了,走过去递给关老丈:“今天我心里高兴,就让我请客吧。”
关齐满眼的笑意:“好,他自己吃得痛快,还劝自己的儿子吃。”
“那些年,我吃过最好的东西就是这肉饼了,之后多少年也念念不忘,烤过的饼子外酥里嫩,热着吃自然是极好,但冷吃时肉仿佛更有嚼头,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自从女儿死后,关齐还是第一次这般开怀。
哪怕张捕快等人赶来,丘都头也上前,必要带关齐去问话,他脸上的笑容还是很明显。
关齐没反抗,任凭张捕快等人带他走。
以他现在的情况,衙门带走他,也是没什么法子,他儿子紧紧跟在身边,张捕快想了想,也就没阻止。
法理不外乎人情,就是穷凶极恶的犯人,临到死,也还能和亲人见一面,说些遗言,何况关齐为女复仇,远算不上凶恶。
张捕快见关齐使劲撑着身体去看李畅,似乎有话要说,他一犹豫,走到车前,还是略停了停。
在开封府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快,他也见惯了人间冷暖,对于世上的凄惨事,他都见怪不怪。比关齐更可怜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可关老丈有这般勇气,他也是心潮澎湃,感佩不已。
为关老丈做点能做的事,又有什么不好?
此时已经来了个老大夫,蹲在地上慢悠悠地给李畅诊脉,不急不慌的,瞧着到好像对解毒很有把握。
李畅双目放空,看着远方,一看到关老丈凑得近了,目中也迸发出强烈的,近乎疯狂的恨意。
关老丈盯着她看了几眼,却是眉眼舒展,面上畅快至极,高声道:“秀儿,你在下头好好看着,你根本没有任何错,这世上就是有这样恶毒的女人,她的心肝肺都是坏的,你不用怕了,这样的东西,她根本不是公主,养了她这些年的官家都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就这样的玩意,在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等到了下头,阎王殿前清算功过,你就等着看她去十八层地狱受罪去1
本来关老丈都快说不出话,这会儿却是一口气滔滔不绝,中气竟还很足。
张捕快轻笑了声,心里很是痛快。
周围一干还没散去的食客,百姓,轰然叫好。
李畅猛地重砸了下铁栏,喉咙里嗬嗬了两声,眼珠子一翻,没了气息。
老大夫还不紧不慢地捋着胡子:“唔,是什么毒?得好好查查,别急,一时半刻地死不了,等老夫几个月,待我查查清楚。”
丘都头:“……犯人要流放的。”
“啊,是了,那没事,查不查的,反正治不好。”
李畅昏迷中,仿佛听到了这句话,整个人微微一颤,似乎睁了睁眼,眼角的余光看到倒在不远处,第一次没因为她而暴起伤人的云哥,却是渐渐失了光彩。
换到以前,李畅掉一根头发,太医院的人各种医案记录都要有上好几张,说不定能惊动七八位太医。
现在,也只有丘都头等人确定了下她还有一口气,没有死,也便是了。
顾湘反而比丘都头他们更关注李畅的死活,不过也只是稍稍关注了片刻,就收回视线,大开系统界面,在道具一栏内,美食故事下面标注了一个大大的中差评的字样。
虽说是她写的设定,可这剧本演绎得也太潦草,连‘顾记’的名字都没出现。
这肉饼也没给传出个响当当的名号,能算什么美食故事?她自己编,能编得比这个精彩无数倍。
大雨越下越大。
一众食客再是忐忑不安,也终归还是留不住,只能恋恋不舍地散了去。
林枫等几个‘顾记’的常客,都是经常在《探食》上刊发文章的文人墨客,看着空荡荡的‘顾记’大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几个人抱头痛哭了半晌,跑去酒馆喝了半晌酒,好好抒发了一回难过的心情,终于抽抽搭搭地做好了和‘顾记’美食永远告别的心理准备。
第二日。
几个食客垂头耷脑地转弯路过一下‘顾记’,想最后怀念自己在‘顾记’食肆吃饭的美好时光。
林枫:“……”
众人:“……”
‘顾记’大门外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涂抹了漂亮的涂层,上面画了好些菜色——拟于本月十九日推出‘帝姬’系列宴席。
很贵。
十人宴席三十两银子。
超过十人的宴席消费直线上升。
最低档次的便是十人宴席了。
林枫和几个食客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抬起,哪里还顾得上沮丧失望,目不暇接地看着满墙的菜谱,眼睛都很是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