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口供(1 / 1)

顾湘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塞回去,箱子整个都合拢起来。

章明眼巴巴地盯着,愣是没看着顾湘手里捏的是什么东西,不由有些失望。

顾湘回头看到章明的表情,到是笑了笑,轻声道:“你没见过这东西,到是好事。”

如果见过,现在恐早活不成了。

“雪鹰,让死者好好地入土为安……我们回家了。”

至于这章明,顾湘犹豫了下,到底没弄死他,直接让雪鹰把人捆好,也没送去给王知县,就在顾庄周围的山里找了个老虎的山洞,把人塞到里面安顿好。

还有个钦差需要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顾湘看到棺材里头这一箱子的东西,忽然便觉得所有相关的人都不好死了,尽可能活到送去京城,交给皇城司,交给皇帝处置为妙。

顾湘翻出来的第一卷书信,是一个太监的口供。

太监自称姓李,二十年前曾被分派到当时的兰美人的鸾凤阁内,他一直负责倒夜香。

本来李太监大概会一辈子生活在宫中,到老了和其他年老体衰的太监们一样,在宫里过自己的养老生活,或许不会是多好的日子,大体总能活着。

只后来他在宫外有爹娘,还有弟弟,弟弟病了,他那年没忍住,从宫里偷了些东西出去给爹娘用。

像这等事,做一次就上了瘾,总归是止不住的。

李太监也是个俗人,也和俗人一样对这等事是越做越顺手,他一直负责倒夜香,也没人愿意仔细查,做这等事也就顺风顺水,没想到最后还是露馅了,让宫里宝慈宫侍奉太后的一个大太监给抓了个正着。

没想到这大太监到是挺慈悲,并没有发落他,反而收了他当干儿子,一开始李太监还挺感激这大太监的,也真把他当长辈干爹一样孝顺,和宫里们不一样,他们做太监的日子要苦得多,宫女们好歹还有个念想,有出宫嫁人的机会,他们可没有,彼此性情相投,又没有利害冲突的,报团取暖,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要好。

却不曾想,这大太监收了他,目的也并不单纯。

大太监同样时常内外交通,要送东西出宫,又从宫外往宫里运东西。

本朝宫禁森严,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李太监从宫里盗些物件,那也是仗着他负责倒夜香的条件,还不敢偷什么大件,都是些搁在眼前也不一定能看得仔细的小物件。

李太监见他干爹做这些事,心里自然害怕,他干爹就安慰他,说他们父子两个不过是小人物,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他们怕什么。

他一想也是,而且家里父母老弱,弟弟年幼,身体又不好,缺银钱缺的厉害,他就咬咬牙,狠狠心,一直继续做下去。

一连大半年,他做事细心,从没有出过差错,渐渐也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

的确如他干爹说的,宫里水深,他们父子都是小虾米,吃些残羹冷炙,有很多太监宫女都暗地里做这等无本买卖,他做事也就越发淡定,结果,一年多以后,却是出了大事。

那年宫里最得宠兰妃有了身孕,宫里御医说是个儿子,宫里上下一干人等都高兴得很,皇帝更是开怀。

到了兰妃生产那日,李太监却从干爹那儿接到了个件差事,他干爹让他那日做活时,听到上头的指令,就故意把夜香弄倒,倒在鸾凤阁北边的小道上。

干爹给的银钱多,李太监只当宫里哪个娘娘嫉恨兰妃,想在这日给她寻点不痛快。

这虽然是个必要受罚的差事,可陛下仁慈,且又是兰妃娘娘的生产之日,想必不能见血。

他估摸着最多也就是罚些俸禄。

可他干爹给的赏钱,比俸禄却是高得多的。那日他就听干爹的话,乖乖照着上头的指令,在兰妃娘娘寝宫里婴孩啼哭声响起时,装作一不小心,把夜香给倒了一地。

当即道上就混乱起来,他被罚了半年的月俸,还让好几个大太监指着鼻子痛骂,又让他刷了三个月的马桶,但的确如他所料,兰妃娘娘诞下了大皇子,普天同庆,陛下自然也高兴,他也是平安无事,安全过关。

兰妃娘娘诞下的大皇子却没安然活下来,不过三月,孩子就病没了,明明出生时颇健康,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本来也不过如其他人一般,惋惜几声也便罢了,即便那是陛下,去的是陛下的皇子,也同他没多大关系。

可那日他去给干爹送点心,地上湿滑,不小心跌了一跤,整个人竟误触了机关,跌落到一个漆黑的坑洞里。

他一跌进去就听见他干爹正和人吵架,许是吵得太投入,竟没发现他。

就在那日,李太监发现了一桩大事——他干爹,还有另外两个太监,居然暗中换了兰妃娘娘的皇子!

死的那个皇子,竟是李代桃僵的假货,真的皇子早在兰妃生产那日,就让他们勾结稳婆和宫女,太监给……

李太监当即吓得浑身都在发抖,牙齿都好似在打颤,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做的,竟然特别幸运,他安安全全地爬了出去。

这可不只是掉脑袋的事,这事万一暴露,他,他爹娘,兄弟,就没有一个人能活。

李太监硬是把嘴巴闭紧,熬了大半年,他才慢慢让自己染上恶疾,苦苦哀求他那干爹救他一救,放他出宫去。

虽说他干爹做了这等杀头的买卖,对他却还有那么半分一分的真心,他平日里又是拼命讨好孝敬,伏低做小,终归还是从宫里脱身。

这件事,李太监本来想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只几年后爹娘兄弟都没了,他自己也罹患重病,生不如死,没了什么念想,当时受了一位贵人的大恩,贵人要查此事,他干脆就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所知的事都说出来,签字画押,许诺若贵人需要,他随时都可去陛下面前解说此事。

“可现在这口供却留在了此地。”

这是故事吧?

顾湘扫了一眼雪鹰手里,仿佛轻得如羽毛一样的匣子,忽然有点想念安国公。

不是她对那位贵人有多依赖,实是眼下之事,她真想当甩手掌柜。

扔给皇城司的专业人士,分明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