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天就越黑。
周围并非是临将夜晚的那种暗,而是越来越昏黑,天空被厚厚的云层完全覆盖,一丝阳光都无法透过。
溪水沿着缓坡淌下,落入几处沼泽或深潭,就再也没了音信。路边的泥土像是老巫婆的汤药,粘稠又恶心,只让人喘不过气。
四人沿着老妇所指的道路前行,先是路过几处年久失修几乎塌陷的楼房,然后是几处窗户闪过煤油灯光的小屋。不知什么时候起,四人已经行走在乌鸦镇来往的居民之中了。
这里的人,一个个眉头紧锁,弯腰低头,似乎只看得见眼前的地面似的,从路两边匆匆走过。根本没人关注眼前的四人,即便他们很明显是来自外地。
“乌鸦精,这里平时就是这样吗?”约翰凑到艾力可身边小声问。
“并不总是会这样。”艾力可双手抱头,回想起他还在遗忘森林里的日子。那时候,这镇子里的人虽然不像外界的人那样开放,但也绝不像这样压抑。至少,人们都抬着头走路,不像现在这样,像是有东西压在他们的脖子或是背上。
库里木四处打量周围,发现室内并不像室外这样压抑。人们只要一走出室外,就立刻变成低头弯腰的奇怪姿态,不发一言,宛如僵尸。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走到一个中年妇女身边试图打听些什么。但妇女像是完全没看见库里木似的,抱着手里装满衣服的盆子快步离开,转身闪进了巷子。
另一边的约翰也试图询问路人,但对方几乎是受到了惊吓,连忙跑进了一旁的小屋子里。这下,人们开始不约而同地绕开四人,这种无形的隔阂更加让人感到害怕。
在场的四人都有同样的疑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不打草惊蛇,四人不能太过声张,只能先走进街角的一处酒吧。
一推开酒吧的门,众人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酒吧里热闹非常,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无数煤油灯和电灯把房间照得通明,调酒师、舞女和颇有异域风格的乐队伴奏把酒吧的气氛炒得火热,人们纵情喝酒嬉闹,似乎是要特意把在屋外没能发泄出的热情发泄出来似的,几乎是用上了吃奶的力。
“这里的门墙都是隔音的。”库里木走进房间时说。
“啊,那是因为我们。”艾力可嘻嘻笑道,“因为我们叫声太吵,所以这个镇子的门墙都是特制的。”
原先用来阻隔乌鸦吵闹声的墙壁,如今成了阻挡屋外压抑氛围的城垒。可以想到,人们绝非主动在室外露出那种样子,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嘿,”约翰首先上阵,坐到吧台问调酒师,“这里有什么酒?”
“外地人吧?”调酒师是个褐色皮肤、前额宽大、人中留着胡子的半兽人,“大家都在谈论你们。”
“谈论什么?”
“谈论什么样的人会来这里。”说话的工夫,一杯果酒递到约翰面前。
“实不相瞒,我们确实不想来这里。”约翰并不急着喝酒,而是先把它拿到面前晃了晃,“但没办法,谁让我们有亲戚在这里呢?一连好几年都没有消息,这次家里分遗产,我就带了几个兄弟来这里找他,想把他带回去。”
“本地的乌鸦精,呵?”
“你怎么知道?”约翰眉头一皱。
“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乌鸦化形会成什么样子我一看便知。”调酒师回头理了理架子上的酒瓶,“放心喝吧,里面没放什么东西。我没有必要给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下药。”
自己的顾虑被识破,这让约翰略显窘迫。他微微抿了抿,的确没有任何异味,是纯正的果酒。半杯酒下去,味道十分不错。
“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屋外的人都是那个样子?”
“因为外面很危险,所以大家都低着头走路。至于为什么危险,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赶紧找到你想找的人,然后如果你们能做到的话,把他弄出去,然后别再回来了。顺便替我祝福那位可能即将脱离苦海的兄弟。”
“你们为什么不走?”
“走?怎么走?”调酒师笑了笑,他那宽大的额头凸显出几条皱纹,“我说过外面很危险吧?而且去哪儿?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好几代生在这里,这里是他们的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在外面有亲戚的。”
“这里的内卫军呢?”
“恕我直言,”也许是察觉到约翰问这个问题的意图,调酒师狡黠地笑了笑,“外面很危险的原因,一半就是内卫军。”
“什么意思?”
“如我所说,客人。不是一个或两个内卫军,而是整个内卫军。”
作为内卫军总长的约翰·布里,在听到这个说法后大为震惊。他从自己的上司齐伟信处听到了有关乌鸦镇的事,也对这里总是发出“一切正常”的报告有所了解。但他本以为至多是这里的内卫军办事不力或是无能为力,几乎没想过内卫军是引起这场事件的元凶之一。
天高皇帝远。远离帝国主要大城市的乌鸦镇,本就是地方势力滋长的良好土壤。内卫军自然也可能被其腐化,这是自然。但整个内卫军支部成为引起当地祸乱的源头,这在帝国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些?”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都讨厌他们,他们也都知道。只要你不在他们面前说就行。”调酒师轻蔑地调侃道,“虽然现在我们无能为力,但总有一天事情会改变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与此同时,艾力可融入了欢庆的队伍,长门有信在一旁沉默不语,库里木走到窗边,观察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一个个或愁眉苦脸,或脸色紧绷,在室外待着对他们而言似乎是种折磨。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在室外走动?为什么不在屋子里待着?
这时,一股气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股气息极为细微,一开始连库里木都没能察觉到。有灵智的生物都有气息,灵智是气息和魔力的来源,这股气息从天上而来,说明那层层的乌云背后,有什么活着的生命体。
如此细微的气息会是什么?在四天王里,库里木对气息的感受程度不佳,这样的气息只让他联想到某些昆虫或史莱姆,但无论哪种都不应该处在高空的云层之中。
他又低头往马路上看去,一伙气势汹汹、全副武装的内卫军正朝着酒吧走来,他们昂首挺胸,步履自然,完全不同于其他路人。
轰的一下,门被粗暴地撞开了,巨大的声响打断了酒吧内的欢乐,人们尖叫着逃窜躲避,聚集在酒吧的角落处。唯一没有因此而动的,只有库里木一行人,以及依然从容的调酒师。
内卫军蜂拥而入。他们有的手持附魔的冷兵器,有的拿着类似火枪的远程武器,粗暴地将人群驱赶到更加角落的地方。在他们之中,为首的那位又矮又胖,肚子像是里面装了桶酒似的摇来晃去,脸活像只鼻涕虫,让人看了就恶心。
“克利基塔特,你又擅自发起聚众活动是不是1胖子操着大嗓门对调酒师大叫,同时看向库里木等数人,“又窝藏可疑分子……把他们都抓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