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进七杀殿就是跟着卿重霄的。</p>
卿重霄不止一次告诫过他。</p>
遇事不决，便问上级。</p>
“。”卿重霄默默地看着眼里只有武侯的殿下。</p>
瞅着殿下那不值钱的样子，老人嘴角猛抽。</p>
莫说是智勇双全的他。</p>
就算是一头猪，都能知道殿下的回答是什么。</p>
这痴情种啊。</p>
要不得要不得。</p>
却说混沌浑浊迟迟不散，被凝于法则之阵当中。</p>
等到楚月、夜墨寒等血鬼之力压下，方才会消散开来。</p>
浑浊一经消散，被遮挡的日月就会显露出来。</p>
原先百废待兴的海神大地，除了枯竭干涸不能再生的血海道义，都在文明之气的促进下，鸟语花香在大雪天，灵气精纯，元力浑厚， 彼此从前，更是往上抬了一个档次，正在趋近上界。</p>
也就是说，往后海神大地的文明，会诞生更多更强的强者。</p>
文明之气涌入界面压制。</p>
罗玲玲寒刀贯穿的残余阵法。</p>
都使得界面压制刚上一层楼的强悍与牢固。</p>
遍地荆棘穿过的地方，生长出了灵草。</p>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灾后的海神大地。</p>
不仅有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还有着这份意外之喜。</p>
欢声笑语，相连万里。</p>
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p>
卫九洲富有深意地看了眼楚月。</p>
文明之气的来源，恐是别有深意。</p>
奈何。</p>
有人不愿领取这份功劳。</p>
只因，也不愿站在众矢之的中把底牌全部托出。</p>
她在以自己的方式，襄助着这破败的大地，直至辉煌的降临。</p>
“光，阿娘，你看，有光。”</p>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p>
被母亲抱着的孩子，举着手指向了天。</p>
无邪的眼睛，盛满了笑意。</p>
“黎明了。”</p>
“灾厄结束了，和平永续我家国。”</p>
妇人热泪盈眶，尽量缓和的语调依旧是难掩激动。</p>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动。</p>
“阿娘不哭。”</p>
孩子亲吻母亲被泪水灌溉的面庞，奶声奶气道：“神侯，会庇护人族哒。”</p>
紫气东来 。</p>
黎明破晓。</p>
不见天日好久的大地和人们，于冬季大雪纷飞的这日，闻到了花香，看见了久违的黎明。</p>
那一缕破晓的光，从东来紫气的穹顶之下，从海平线的尽头，逐步地靠近，蔓延着四方天地。</p>
光，映照在一张张蓬勃的脸上，眼下乌青诉说疲惫，喜悦盛满被透支的躯壳。</p>
一双双眼睛饱含热泪。</p>
多的是喜极而泣的人。</p>
这一日。</p>
这一刻。</p>
她们等了，好久，好久。</p>
绝望过。</p>
崩溃过。</p>
哀嚎过。</p>
最后，迎来了黎明。</p>
从前唾手可得的曙光，在今朝看来，分外的难得和珍贵。</p>
这是，载入史册的一战。</p>
是一代代人都不会忘记的奇迹。</p>
“天亮了。”</p>
楚月和夜墨寒并肩而立，脸上的血线逐渐消失。</p>
又是那张好看的脸。</p>
敌人的鲜血斑驳在面庞尚未洗涤干净。</p>
正如裂开了好多处痕迹的黑金龙袍。</p>
袍上的纯金之龙，仿佛也跟着身经百战了一样，遍体鳞伤染上血痕，眼睛都瞎了一只。</p>
尽管如此，目之所及，凛冽深寒，万兽匍匐颤栗。</p>
依旧是那，盘桓在宇的王。</p>
从未有过败绩的龙。</p>
………</p>
浑浊散去。</p>
不论是洪荒上界还是域外各方，将再次看到海神大地的场景。</p>
俱不约而同的目不转睛。</p>
孰胜孰败。</p>
终将揭晓。</p>
大楚。</p>
“浑浊散去，只怕，海神已经亡了。”</p>
楚祥坐在梨花木雕麒麟的太师椅上，枯老的手握着终日不离己身的烟壶。</p>
深吸了口，吐露出浓稠的烟。</p>
烟雾背后若隐若现一张高深莫测的脸。</p>
仿佛是杀人于无形，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的智囊谋士。</p>
“来人。”</p>
“去点上香。”</p>
“老朽要好好祭奠下，老朽的两个孙儿，一个孙女，还有……儿媳。”</p>
楚祥灰浊的眼眸，闪过了偏执的阴郁癫狂。</p>
他的内心，复杂到古今之书都无法诉说。</p>
正如当年。</p>
他命楚云城挖走明月的金眸，又将明月丢到无间地狱后，独自在屋子里枯坐了好久。</p>
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全白了。</p>
人也苍老了几十岁。</p>
天亮。</p>
又是一个清晨。</p>
他打开窗棂，自言自语。</p>
眉间尽是苦涩的愁。</p>
“孩子，别怪爷爷。”</p>
“去吧，去做那孤魂野鬼。”</p>
“这是你的命， 爷爷没办法。”</p>
“你我之间，并无爷孙的缘分。”</p>
“要有来生的话，你我二人，可以是普通人家的，一对普通爷孙。”</p>
“等到那时，爷爷会把欠你的，都还给你。”</p>
“………”</p>
楚祥吸着烟，眼睛流下了一滴泪。</p>
为儿媳。</p>
为孙子。</p>
为孙女。</p>
……</p>
还为自己的伟大 。</p>
为了大楚的未来和安定，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家人。</p>
不管是明月，还是离经叛道去皈依佛门的楚凌，亦或是突然间脑子被驴给踢了的楚时修，还有那不守妇道毫无规矩的儿媳。</p>
他心不痛吗？</p>
痛！</p>
痛啊！</p>
可就是这样痛。</p>
他也巴不得都去死。</p>
为了大楚啊。</p>
为了祖宗的基业啊。</p>
他一个人，背负多重的责任。</p>
举步维艰，殚精竭虑，方才走至了今时今日啊。</p>
这人间众生。</p>
还有谁会比他更伟大。</p>
牺牲更多吗？</p>
没有了。</p>
没有啊！！</p>
楚祥又流出了一滴泪。</p>
视野模糊。</p>
他和心情难言的楚世远、楚云城、楚南音等家人，一起观看着浑浊退散后的法器灵宝。</p>
一切都将清晰可见。</p>
“啪嗒！”</p>
当看清法器灵宝中的场景，楚祥浑身震颤，手掌不可遏制地一个用力，就掐断了掌中薄绿的烟嘴壶。他瞪大了眼睛，甚至为了看得清晰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像是讨债的怨鬼，一动不动地盯着法器灵宝看。</p>
“嘶——！”</p>
楚世远倒吸了一口凉气。</p>
他在法器灵宝的人群中，去找寻着叫做落九筝的那一道身影。</p>
其余人无不是惊到说不出话。</p>
“阿兄。”</p>
楚南音眼缠金缎，瞧不见清晰。</p>
她声若莺啼，轻喊了一声。</p>
“海神，如何了？”</p>
她的双手放在膝上交错地绞着，掌心里都是冷汗。</p>
不知为何。</p>
难过涌上了心头。</p>
她还想，等着阿姐来到上界。</p>
她想，拿回自己的眼睛。</p>
她还想再见母亲，和死在了海神的阿兄。</p>
泪水快要夺眶而出。</p>
想到这些人都将长眠大地……不，是死无葬身之地。</p>
她就很难过。</p>
她无法形容这种难过。</p>
正如她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情绪。</p>
内心，涌上了一丝迷惘。</p>
她分明在恨阿姐。</p>
恨一切。</p>
可阿姐真的死了。</p>
都将尘埃落定了。</p>
她的内心为何只有惆怅，而无期待已久的痛快呢？</p>
楚南音愈发不解。</p>
“周怜，死了。”</p>
楚世远沉吟很久，才扯动着有点僵的下颌和嘴皮，解答没有光明的妹妹的疑惑。</p>
“周怜，死了？”</p>
楚南音重复着阿兄的话，愣了愣，似是听不懂其中之意。</p>
又或是，听懂了，却不愿相信。</p>
“海神光鲜更胜从前，荡漾文明之气，不见百废待兴，只见遍地生花，界面压制更加稳固，世人朝拜……武侯叶楚月。”</p>
楚世远沙哑着嗓音极不情愿地娓娓道来，为妹妹南音解释着法器灵宝内所看到的一切。</p>
唯独没解释的，是让他放不下的那道执念。</p>
他看着落九筝的时候。</p>
落九筝竟在凝视着他不要的妹妹——</p>
楚明月！！！</p>
他太了解落九筝了。</p>
落九筝是外冷内热，初见颇具淡漠的人。</p>
就算从前对他芳心暗许，也只会压在师门、道义、苍生之下。</p>
感性有温存如野火难控制。</p>
但偏偏落九筝是个极度理性的人。</p>
然而！！</p>
就是这样理性的人，竟为叶楚月而痴狂？</p>
楚世远瞧见这一幕，只觉得这世道真荒唐。</p>
若非明月是个女子，他真要觉得落九筝移情别恋，爱上其他的男子了。</p>
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弟弟”？</p>
荒唐！不可理喻！</p>
楚世远双目赤红，面庞镇定如常的泰然，起伏的胸腔却直接出卖了他。</p>
他的痛苦执念在都暴风雨的平静下。</p>
“父亲。”楚云城着急地看向了楚祥。</p>
楚祥掐碎的烟嘴壶碎片，割伤了自己的掌心。</p>
血流在枯老的手，往下流淌，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p>
刺目的猩红，烙印在楚云城的眼。</p>
楚云城心脏咯噔猛跳了一下。</p>
“啪！”</p>
楚祥将碎掉的烟嘴壶，猛砸在了地上。</p>
“魔童！”</p>
“什么魔童！”</p>
“既是天罡焚世，何不祸害海神，偏又救人于水火？”</p>
“老天，你在愚弄我这把老骨头吗？”</p>
这，不该是焚世天罡魔的结局。</p>
身披正道衣。</p>
脚踏凡人路。</p>
集世人仰望而登天。</p>
粉身碎骨犹不怕，偏捍诸天凡人道。</p>
这，对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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