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这三词儿加一起的分量,姜鹤那天体验了个十成十。
她严重怀疑就算再过去10年、20年,哪怕是她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之时,再想起那天的事儿,还是会悔不当初,狠狠地扇上自己两耳光。
黎桃笑着表示没关系,显然已经习惯了类似的误会,姜鹤却因此愈发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事。
“我撞碎你车灯,你误会我老公,一比一,咱们平局。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下回给我们打个大折,这总行了吧?”
黎桃颇为体贴地给姜鹤铺好了台阶,姜鹤当即便应了下来,“当然没问题,这是一定的。”
“那太好了。这样,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就出来。”
黎桃说着便一手抓着雨披,一手拎着鞋子,冲进了洗手间。
姜鹤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她试图通过观察周围的环境,判断熊云皓年纪轻轻却瘫痪失能的原因,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她既没看到成筐成箱的药品,也没发现轮椅拐杖之类的医疗器械,眼前的客厅就跟普通三口之家的客厅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还更清爽干净些。
姜鹤索性不再为难自己,她从包里拿出协议书跟调查表放在一边,视线的余光扫到了旁边的边几,发现上头摆着张照片,是黎桃一家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穿着简单的白T跟蓝色牛仔裤,熊云皓的右手搭在黎桃的肩上,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抱着只最多也就半岁大的小金毛,靠坐在爸妈的腿上。
三个人冲着镜头笑得开怀又自然,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差不多。
“你女儿长得跟你真像。”
正好黎桃端了壶热腾腾的花茶出来,姜鹤当即开口道,照片里的小丫头活脱脱就是黎桃的等比例缩小版。
“这是前年拍的了,现在朵朵长得更像她爸。”
黎桃边说边给姜鹤倒了杯茶,姜鹤道了声谢,就把协议书递了过去,自己则拿起了调查表,默默斟酌一会儿该怎么开口。
向家属询问老人的身体状况,对姜鹤来说,真心没多大的心理负担。
可向一个妻子询问她37岁,明明正值壮年却不幸瘫痪的丈夫因何遭此厄运,姜鹤实在是踌躇得很,不知该从何问起。
姜鹤一口又一口地啜饮着花茶,笔尖也一下又一下地戳刺着调查表的右下角,调查表都要给她戳烂了,花茶也快见底儿了,可她还是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
她把玻璃杯放回茶几,突然发现注有个房间的门是紧闭着的,立刻想起黎桃之前特意嘱咐她的那句“千万别敲门”。
“熊先生是在休息吗?”
“不是,他在创作。”低头翻看协议书的黎桃轻轻笑着说。
“创作?是写小说吗?”
姜鹤知道现在不少行动不便的人都会在网上写小说,既能表达自我,还能赚钱,一箭双雕。
“不是,他写剧本,脱口秀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