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羡一把把我从后面抓住，“好了好了不闹了，我就说说的，我也……”</p>
你也？</p>
容羡后半句话不说了，就过来抓住我，“行了，你早点回去吧。”</p>
我说哦，容羡又一把把我扭回来。</p>
“等会，你先送我上楼，再回去。”</p>
……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会蹬鼻子上眼。</p>
然而我们都不知道，有男人怀里抱着一只猫，站在窗边从病房高处往下看，目睹了花园里我和容羡打闹的一切。</p>
萧里的眸光越来越深沉，抱着无毛猫的手无意识用力，旺财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喵了一声，萧里才猛地回神。</p>
随后，他对着猫，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你说她要是和容羡在一起怎么办？”</p>
现在她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好哥们儿。</p>
当初那个薄颜……那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薄颜，去哪儿了呢？</p>
旺财像是察觉到了萧里的阴郁，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萧里的手指，带着倒刺，微微有些痒。</p>
萧里抱紧了旺财，这仿佛成了……他唯一能够握紧的，我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p>
******</p>
这天我回去后薄蔚和薄妤在酒店里等我，见了我就对我说，“哇妈咪！你今天帮我们点外卖了吗？”</p>
我眉心一跳，“什么外卖？”</p>
“我们闲着没事在玩手机，外面有人敲门说给我们送外卖的。”薄妤指了指桌子上一摊被他们吃剩的肯德基全家桶，我当时就变了脸色，“怎么能吃陌生人送的东西？！”</p>
薄蔚吓了一跳，“我们以为……以为是你替我们点的……”</p>
我急得按住薄妤，“没出事吧？拉肚子了吗？”</p>
薄蔚摇摇头，“没出事，我觉得……可，可能是……”</p>
他结结巴巴了一会，“我……我感觉是我们爹地给我们点的外卖。”</p>
从他嘴巴里听见爹地这个称呼，我的眼睛猛地眯起来，“你喊谁？萧里？”</p>
薄蔚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是的……那个订单下面有写着订餐人信息……我看了一眼，所以才吃的。”</p>
我感觉脑子有点嗡嗡响，萧里给我的小孩点外卖干嘛？何况那么小就吃肯德基！他这是打算把小孩子宠坏吗？</p>
后来我过去看了一眼，的确小票上有萧里的信息，他可能也没想藏着掖着，毕竟这才是萧里做事的风格。</p>
我这才转身对薄蔚和薄妤说，“嗯，这次的外卖没事，但是你们下次一定要知道，陌生人送的东西千万不要轻易吃，哪怕打着我的名号。”</p>
薄妤和薄蔚很认真看着我，“嗯……知道了妈咪，我给你留了一对奥尔良烤翅，你要吃吗？”</p>
萧里点的外卖。</p>
我抿了抿唇，“不吃了，你们吃吧。”</p>
薄蔚得知我的抵触，撇撇嘴，“就算不喜欢……干嘛跟食物过不去，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p>
我看了眼薄蔚，他还振振有词，“最不喜欢你们这种喜欢牵连别人或者别的东西的女人了，哼！女人心，海底针。”</p>
薄妤在一边帮腔，“就是就是，妈咪的心事海底针！”</p>
我幽幽地看了小孩子一眼，“你们是不是被萧里一顿肯德基就收买了？”</p>
薄蔚一本正经，“怎么可能，我们是那种人吗？我就是不喜欢看你浪费粮食。”</p>
于是我坐下，把鸡翅吃了，全程薄蔚盯着我把这对奥尔良烤翅吃进去，最后掏出小手机，对着一根啃得很干净的骨头，咔擦拍了一张。</p>
点击，发送，确认。</p>
【我妈咪吃完了。】</p>
我嘴巴里还叼着剩下半截骨头，目瞪口呆。</p>
我对薄蔚说，“你能不能稍微演一下戏？我都看出来你和萧里有联系了。”</p>
薄蔚立刻收敛表情，以为我什么都没看见，义正言辞，“怎么可能！我是不会跟着别的男人跑的！”</p>
薄妤说，“对的！哪怕爸爸来找我们！我们还是爱你！一顿肯德基是不行的！”</p>
我说，“十顿呢？”</p>
薄妤说，“让我考虑考虑。”</p>
“……”我想把这对儿女丢进垃圾桶。</p>
不过对于萧里会私底下和我的儿子有联络，我并不觉得意外，也并不觉得排斥。</p>
他总归是小孩的父亲，我总不能拦着儿子和自己老爸互相聊天吧？</p>
我会见过很多人，离了婚以后死命拦着自己的小孩去和另外一方有联系，就觉得很可笑。小孩和父母的联系总归会有，而且也不是你自私想占有就能一个人占有的，当然如果另外一方是人渣且给不起小孩优良的日常生活除外。</p>
但是显然萧里这种家庭条件，我小孩哪怕被接过去了也不算吃亏，为什么非得提防着萧里？</p>
小孩儿开心就够了啊，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沾染上我对萧里的感情，不管是爱还是恨，对小孩来说都不公平。</p>
一切都交给薄蔚和薄妤慢慢长大，自己去判断就好了。</p>
我看了薄蔚几眼，当哥的可能有点做贼心虚，当妹妹的明显是个猪队友，喜欢拆墙脚，还小声对他说，“爸爸还说什么没有？”</p>
薄蔚给薄妤使眼色都快眨得抽筋了，我说，“你快别眨眼睛了，我都要被你带过去了。”</p>
薄妤一脸挫败，“好吧妈咪，你是如何得知的？”</p>
“就你们俩智商，加起来都没我高。”</p>
我弹了弹两个人的额头，随后轻声问道，“你们喜欢萧里吗？”</p>
“喜欢。”</p>
薄妤很坦诚，“虽然他以前不好，但是我感觉现在的他，和你以前跟我们说的消息不一样。”</p>
“人都是会变的。”</p>
我看着薄妤的脸，缓缓说道，“如果你们愿意接受现在的他，那就接受，我不会对此有别的反对意见。”</p>
“可是……”薄蔚有些小心翼翼，“他伤害过你，我们现在愿意接受他，对你来说，是二次的伤害。”</p>
我轻笑着摸了摸薄蔚的脸，“你能这么想，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至于我和他曾经的互相伤害，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你们无关。也不需要你们为我们的后果做承担，所以若是想他了，我会带着你们去见他，毕竟那是你们的亲生父亲。”</p>
薄妤眼眶有些红，“妈咪，你真好。我们还怕被你骂……”</p>
我笑了笑，“骂什么？骂你们没有良心吗？”</p>
薄蔚忙不叠加点头，“我都想好你那一套哭委屈的骂人台词了。”</p>
我来不及阻拦，薄蔚戏精上身，学着我的腔调喊道，“我辛辛苦苦养你们五年，你们就见了萧里一面，就被他骗走了！那我是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你们还要跟他跑！你们知道我当初多不容易吗！你们什么都不懂，怎么可以这样狼心狗肺！萧里就是个坏人，混蛋，大渣男！”</p>
薄妤原本心情还有点难过的，被薄蔚这么一逗直接笑了，我也笑得捂着肚子，后来我们躺在床上看视频，我想起刚才薄蔚的那些台词，忽然间觉得感慨。</p>
或许曾经的我……当发现自己唯一的孩子都会和萧里亲近的时候，也会这么歇斯底里吧。</p>
可是现在我不会了，我真的已经看开了。孩子喜欢，就让他们喜欢去吧。只要他们不后悔，只要他们能为自己负起责任，我只需要引导他们正确就好了。</p>
这天夜里容羡给我发消息说，萧里受着伤出去喝酒了，我说，怕是在作死吧。</p>
容羡问我，你心疼吗？</p>
我说，有点儿。</p>
容羡又问我，“那你要不要去陪他？</p>
我说，拒绝。</p>
容羡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对我说，我觉得现在的萧里，就像个小孩子。得不到大人宠爱，只能一直通过做作耍无赖的方式来引起注意。</p>
我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p>
容羡说，明天陪我来医院检查嘛，说好了的。</p>
我说行，问他时间，后来关了手机的时候，我看见屏幕上又有一条新消息通知弹出来。</p>
点开来才发现是江凛，江凛给我发了一段视频。</p>
我下意识又点了一下，发现是他们在酒吧里，dj打的曲子很炸，一堆人在甩手，唯有萧里两手抱在胸前一脸冷漠，嘴角都抿着，明显是不爽快。</p>
江凛把镜头对准他好几秒，灯光不停从他脸上掠过，如同鬼魅一般，在他脸上打出不同颜色的影子来。</p>
随后萧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眼珠子转过来看了一眼，不冷不热，眼里无情。隔着狂乱的人群，世界都在他身后慢慢抽离。</p>
这一回眸，戛然而止——视频结束。</p>
我停留在萧里那个回眸上面，像是被麻痹了灵魂。</p>
他轻飘飘一眼，就让我浑身发颤。</p>
在心里骂了一声，我给江凛打过去几个问号。</p>
【江凛：……顺手拍到的，蛮帅的，就发你看看。】</p>
【薄颜：关我什么事？】</p>
【江凛：别这么薄情嘛，老相好看看也是好的，哪怕不睡了。】</p>
【薄颜：……你们城里人很会玩。】</p>
【江凛：萧里一滴酒都没喝。】</p>
【薄颜；然后呢？】</p>
【江凛：一会他要是说他醉了，让你来接他，你别管，这逼样就是装的。】</p>
【薄颜：？？？】</p>
五分钟后——</p>
【萧里：薄颜，我喝多了。】</p>
我想也不想把我和江凛的聊天记录直接发了出去，哪怕坑了江凛这位队友。</p>
过了几秒。</p>
【萧里：。。。】</p>
【萧里：你等我一下，我去砍个人，马上回来。】</p>
我在心里给江凛点了一排蜡烛。</p>
后来我正好要睡着的时候，萧里估计砍完人回来了，直接给我打了一通电话。</p>
我怕惊醒薄蔚和薄妤，吓了一跳，点了接通，轻声问了一句，“干嘛？”</p>
萧里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我头疼。”</p>
这不是废话，脑门上不是让他爹开了个那么大口子的瓢吗。</p>
我耐着性子说，“那你别喝酒了，就回去。”</p>
“薄颜。”</p>
萧里喊我的时候，似乎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连名带姓地喊我，“我不想面对你这样的态度。”</p>
他背景音一片嘈杂，可是偏偏那低沉的嗓音就这么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里。</p>
所有的噪音，都是陪衬。</p>
萧里对我说，“我做好了你回来恨我骂我的准备，可是我没想过……你会用这种，对待普通人的态度的对待我。”</p>
就像是陌生人，这种感觉让他发疯。</p>
他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失去我。</p>
可是萧里，我们从来都没有拥有过。</p>
我对萧里说，“那你还指望我用什么态度对待你呢？”</p>
萧里沉默，到后来哑着嗓子说，“哪怕你恨我……”</p>
“你不配让我恨你。”</p>
我轻笑几声，这笑声如同利刃撕裂了萧里的耳膜，直直刺进他脑子里，锋利得发疼，“萧里，为了你去恨，不值得。”</p>
不值得。</p>
萧里抓着手机，觉得那一刻，浑身像是被人对半劈开一样，那炫目的舞美灯光疯狂闪烁，多少人在这里狂欢，丢了魂发着失心疯，唯有他，冷静到一遍遍都在重复痛苦。</p>
萧里沉默了好久对我说，“薄颜，你太狠了。”</p>
我低笑，萧里，不是狠。</p>
是不爱的人，向来最有利，因为对方不管承受什么样的情绪，都已经和自身没有关系了。</p>
曾经你是这样对我的，现在，我也是这样对你的。</p>
我对萧里说，“我一点儿都不狠，我只不过是不在乎了。萧里，我说真的，不要再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引起我的注意了，我为什么不再拉黑你，为什么能如此心安理得接你电话，连逃避都不想逃避？”</p>
萧里的声音在发抖了，“闭嘴，别说下去——”</p>
我冷淡又缓慢地说出口，“因为我不爱你了。所以不管你怎么样，哪怕和我有关，我也能游刃有余地面对，我甚至懒得去删除你的联系方式，因为我根本也不会再去碰。无所谓了。”</p>
萧里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一块玻璃，原本好好地被人捧在手里，却在下一秒猛地被人掷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p>
我察觉到他浑然加重的呼吸，红着眼睛无声在黑夜里笑了笑。</p>
萧里，你也该亲自体验一下，当初我被你浪费的痛苦。</p>
擦了一把眼睛，我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正常，随后道，“我说完了，没事早点休息，晚安。”</p>
我甚至能装得像个好朋友一样，还嘱咐他早点睡觉。</p>
就是这种正常，让萧里觉得不正常。</p>
我眼里本该容不下他，可是偏偏容下了，偏偏接受了，因为他在我心里，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所以放过了，原不原谅都无所谓了。</p>
我挂了电话，把酒吧的狂欢留给了萧里一个人。</p>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手机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连被挂断的提示音都已经隐去了。</p>
萧里侧着半边脸，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大家都在纸醉金迷中寻求欲望与发泄，只有他在一片躁动中，一颗心慢慢地死寂下去。</p>
慢慢地，慢慢地，直到连心跳都快偃旗息鼓。</p>
萧里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在此时此刻一下子冷了下来，他再去看手机的时候，屏幕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人的来电。</p>
江凛察觉了萧里的态度有些反常，推了他一把，萧里差点被江凛推翻——他从来没这么弱不禁风过。</p>
江凛吓了一跳，“你没事吧？”</p>
萧里茫然地摇摇头说，没事。</p>
最差劲的都已经撑过来了，应该……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吧？</p>
萧里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嘈杂的电子音乐掩盖了一切，包括从指缝里一滴一滴落下来的眼泪。</p>
他想说，他后悔了，他很后悔，他想要重来，可是他该怎么表达？</p>
不管他用什么方式，都已经无法再吸引起她的注意，她铁了心要把自己当陌生人，萧里根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p>
薄颜，哪怕你恨我，都好过你释怀我。</p>
那么多年下来，是条狗都有感情了，他舍不得啊，他就是舍不得，他就是反悔了。他根本……离不开她啊。</p>
江凛过去轻轻拍着萧里的肩膀，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直到后来，萧里不哭了，江凛才随便找话题，“诶……有什么好难过呢，不，不就是和小颜吵架么，你俩以前不也是天天吵架的吗？没见你那么难过，再说了，那会你还给她摆脸色呢……”</p>
“薄颜他妈的不要我了！”</p>
萧里忍无可忍低吼一声，像是歇斯底里，却又偏偏硬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天知道他现在都要疯掉了，怎么做都无法引起她一丝在乎的时候，萧里的心都快痛死了。</p>
“她不要我了，老子没人要了！”</p>
萧里一脚踹在沙发脚上，江凛立刻抓了一把，“别冲动啊，冲动干什么，薄颜怎么会这么狠心……我瞧着她明明就是对你还有爱意啊。”</p>
“有个毛！”</p>
萧里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小孩，哭喊着，“她就是不要我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和我有关，随随便便就能舍弃……”</p>
江凛思索了半天，“这……这还不是怪你当年……”</p>
萧里抬头，猩红的眼睛里翻出两把刀子来。</p>
江凛立马闭嘴，随后沉默一会才改口，“那……那你也不能强迫小颜什么啊。”</p>
萧里恶狠狠地说，“下药，强jian！大不了坐牢！坐完牢出来一样强jian她！”</p>
江凛吓了一跳，“你疯了吗，你要敢这么做，我第一个跟你绝交。”</p>
“绝交绝交！”萧里一把推开江凛，“没有薄颜，我要你们干什么！”</p>
江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大抵是被萧里气的，“你就是自己作死！人家不想看见你，你就好好给她一分清净！干嘛这么执着？”</p>
萧里愣住了，被江凛这通话顶得一个字都说不出。</p>
随后江凛看着萧里的表情，像是受了伤的小兽，又脆弱又无助，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太狠了，不过——这表情是萧里能摆出来的吗？</p>
萧里一字一句喃喃着，如同用尽力气，“你根本不知道那种感觉，那种笃定了从不会离开自己的人突然间离开了自己，会有多慌乱无助……就像天都塌下来了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p>
因为那一次，她要走的决心那么坚定。</p>
“那当初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p>
“我也想问我自己。”萧里脸色苍白，眼里一片痛苦，“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的，我以为薄颜的离开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可是现在我光是想想，就难过的要命。”</p>
你看，他错了，他输了，这一场爱情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没有任何转机，硬生生被他自己逼入了死角。</p>
萧里习惯了淡漠，习惯了冷酷，却从没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这样的自己对一个人上了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下场。</p>
江凛又觉得此时此刻的萧里有点可怜，只能拍了拍的肩膀，对他道，“一切都会过去的。”</p>
如果得不到，或许时间长了，也就释怀了。</p>
萧里的眼神直直沉了下去，不管什么灯光打在上面都没有了一丝光芒的折射，如同黑洞吞没了一切。</p>
而那一夜，我沉稳睡眠。</p>
··········</p>
我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选择起床去医院，陪容羡检查身体，到那里的时候看见容羡穿着病号服正在对我挥手，脸庞有些瘦削，看见我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p>
我说，“吃早饭了吗？”</p>
容羡迎上来，“没有，有几个检查要空腹。”</p>
我乐了，“那还好，我走到医院才记起来忘记给你带早餐了。”</p>
容羡翻了个白眼，“得了，也没指望你会真的给我带。”</p>
我推了一把容羡，“走吧，今天要过好几道检查程序呢。”</p>
容羡笑着说，“那我要是过了，以后就是国家免检产品。”</p>
我只是轻轻笑着没说话，和容羡这样的相处，让我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p>
容羡又问我，“昨天萧里出去了，找你没？”</p>
我脸色一变，但还是坦白承认了，“嗯，找我了。”</p>
“说什么了？”</p>
“说头疼。”我迅速地接上，“然后我让他早点睡了。”</p>
“没了？”</p>
容羡脚步一停，回过头来注视着我，像是在检查我有没有说谎，“真的？”</p>
我无奈的笑着，“好了，他还跟我说了一些别的，不过我觉得无关痛痒，就不跟你复述了。”</p>
容羡的眼神闪了闪，随后又恢复了一脸正常，径自往前走，“也好，你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再让自己受伤。”</p>
我盯着容羡的背影好久，觉得这种感觉好熟悉。</p>
后来我陪容羡做心电图的时候，在走廊过道里遇见了萧里，他也是一身病号服跟个幽灵似的穿梭游荡，撞上我的时候，我们都纷纷一惊。</p>
随后我看见了萧里脸上的苍白，像是大病一场得不到痊愈，整个人命悬一线。</p>
我给他让了几步，“小心点。”</p>
萧里身体晃了晃，红着眼睛看我，“你非要这样吗？”</p>
我愣住了。</p>
容羡从我身后出来，还在系纽扣，“20分钟后拿单子，诶……”</p>
他看见了外面僵持的我和萧里。</p>
尤其是现在萧里脸上那种能毁灭一切的情绪，让我们都觉得心惊。</p>
萧里看见容羡的那一刻明白了，我是来陪容羡做检查的，我从来没有陪萧里做过什么检查，不过好像印象里，萧里似乎一直都是强大的，从来没有一刻倒下过。</p>
会哭的孩子才会惹人心疼吧，但是萧里从来不会吭一声。</p>
容羡过来揽我，又大方和萧里打了个招呼，随后对我说，“等下要抽血了。”</p>
我说，“抽几管？”</p>
容羡说，“五管，我感觉自己的血要被抽空了。”</p>
我咋舌，“怎么这么多？没吃早饭，你的血够吗？”</p>
容羡乐了，“那你分我点。”</p>
我翻白眼，“姨妈血要么？”</p>
容羡一把推开我，“滚！”</p>
我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态度，衬得萧里就像个笑话。</p>
他的拳头一再握紧，而我却当做没看见，和容羡谈笑甚欢地从他旁边经过，如同擦肩了一位路人。</p>
萧里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在我和他擦肩那一刻，时间化为了一个静止的点，随后无限地拉长延伸，这一幕化作了一种凌迟的折磨，我离开他的时候只有那一秒钟，可是那一秒钟的时间里，萧里的世界似乎天崩地裂了一次。</p>
真好，萧里。</p>
原来你也能被折磨成这样。</p>
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凡人。</p>
我陪着容羡把所有的检查项目都做好了，现在等待着第二天的结果，我问容羡浑身上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容羡说，哪儿都不舒服。</p>
我说，“你是不是欠打。”</p>
容羡说，“小颜，你凶我，嘤嘤嘤。”</p>
我觉得眼前的容羡十分熟悉，他凭着本能和我相处，那种感觉没有丝毫的尴尬和差距，我们之间向来都是这样的。</p>
是的，那么……我们三个人之间呢？</p>
早就已经彻底变掉了。</p>
我没去想之前和萧里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只是想着快点替容羡检查完，后来现在想起来，觉得我有些残忍得过分了。</p>
我都没想到我能冷血到这种地步。</p>
陪着容羡回到病房，我点了外卖，容羡看着我去拿了粥进来，盯着我手里的东西，“怎么没有我那一份？”</p>
我愣住了，“你也没说你要吃啊。”</p>
容羡被我气得吐血，后来眼睁睁看着我吃，急得过来跟我一起抢，我笑得在一边差点把粥倒翻了，我们两个人之间就这样永远都是打闹的，我忽然间在想，这个时候萧里在哪里，在做什么，又在……想些什么事情呢？</p>
我知道贯穿我人生这么久，萧里和容羡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我也知道萧里曾经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情，他替我撑起的一片天如今早已天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抵消，哪怕是爱和恨，好和坏。</p>
我后来待在容羡病房里的陪睡床上睡觉，傍晚时分夕阳如血，秋季的天气微凉，病房里也有丝丝凉意，这导致我入睡很快，并且很沉稳。</p>
容羡下床，怔怔站在陪护床边7q5，qw后来推门出去，看见走廊过道里，有个身子细长的背影立在那里，手指里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目显得愈发淡漠。</p>
容羡轻声关上门，随后走出去，“这里禁烟。”</p>
萧里愣了愣，把烟丢进了垃圾桶，随后对着容羡淡淡说道，“她呢？”</p>
“我病房里睡着了。”容羡说得相当娴熟，像是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晚点喊她起来回去，小孩还等着。”</p>
“傅暮终带她小孩出去玩了。”</p>
萧里嗓音低沉，“她从来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孩受什么委屈。”</p>
容羡有些错愕地看了萧里一眼，“你是在嫉妒你这个身为父亲的，不能陪着自己小孩出去吗？”</p>
萧里没否认。</p>
容羡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压着所有的情绪，问了一句，“你和她发展到什么地步了？”</p>
萧里皱了皱眉，白皙的脸上一双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些许异样的光泽，“你是问……”</p>
“我的意思是。”容羡顿了顿，才继续，“小颜愿意原谅你了吗？”</p>
萧里低低笑了一声，“这种问题有意义吗？你需要从我身上听见什么回答来获取快感？”</p>
容羡表情变了变，随后道，“萧里，你用错了方式。”</p>
萧里没想到容羡能说这个，眼神直勾勾盯住他的脸。</p>
容羡对萧里说，“小颜不是这样就会回来的，萧里，你什么承诺，都没给过她。”</p>
萧里的瞳仁微微紧缩了几分，容羡这话直接说进了他的内心里，男人握紧了拳头，只是从不表达出自己的一丝情绪，容羡见他这样，又是一句扎心的话，“你学不会爱人。”</p>
萧里站在那里，身姿沉默，容羡的话让他无力反驳。</p>
是啊，他学不会。</p>
他这辈子习惯了呼风唤雨，习惯了伸手就有人迎合，从来都是别人倒贴的份，他却没有对谁动过真感情。</p>
所以当他沦陷的时候，就像是世界末日的到来，他除了抢夺和占有，别的什么的不会，甚至说连最基本的尊重，他都没有去考虑过。</p>
萧里最怕的，大概就是发觉自己已经处于被动地位，除了等待别人的接受，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于是越来越怕，于是越怕越不择手段，等到这场戏终于落幕的时候，萧里才惊觉，原来自己，始终一个人。</p>
容羡觉得自己应该提点到位了，也不多说别的了，就是拍了拍萧里的肩膀，轻声道，“你用别的方式来让她靠近你，是不可能的。萧里，只有你去靠近她，只有你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小颜才能看见你的努力。”</p>
萧里眼眶微红。</p>
容羡又道，“而且……她不是不肯原谅你，她只是，没办法原谅自己。”</p>
我当时睡得很熟，没想过容羡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我若是在场，怕是会当场哭出来。</p>
对的，或许我原谅不了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p>
恨我自己的不争气，恨我的一切，恨我胆小懦弱亦或是极端偏激，更恨我自己连恨萧里都做不到。</p>
所以我兜兜转转将自己困住，但凡遇见萧里，所有的情绪就会转化成更深的自我唾弃——一遍遍告诉我，若是再靠近，你就是个不择不扣的贱人。</p>
若是再接近萧里，那么你白白吃那么多年的苦头。</p>
容羡的声音有些抖，“她没法放过自己，哪怕曾经这一切的来源都是你，但是小颜依旧没法原谅自己……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她深知自己也不无辜。”</p>
这场爱狱，大家都是同谋。</p>
萧里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容羡刚把门拉开，萧里在背后问，“我能进去吗？”</p>
容羡道，“看她？”</p>
“嗯。”萧里过了一会又说，“别和她说我来过。”</p>
“看一下又没事。”容羡轻声说道，“进来吧，她睡着了。”</p>
那天傍晚萧里站在陪护床边看了我好久，后来伸手替我将脸上落下来的发丝撩起，我感觉脸上痒痒的，动了动，把眼睛睁开一条缝。</p>
朦胧中，似乎看见了萧里那双不悲不喜的眼睛，山河湖海倒映在他眼里，有一种惊人的美感，就这样在他瞳孔里坠亡。</p>
我以为自己是出现错觉了，困意的驱使下我继续闭上眼睛睡觉，似乎和萧里的对视从未出现过，只是我再次闭上眼睛以后，萧里的手就这么顿住了。</p>
隔了好久，萧里从床边离开，随后看了眼已经坐在病床上玩手机的容羡，容羡见到他这样，轻笑了一声，“是不是很可爱？”</p>
萧里眼神闪了闪。</p>
容羡说，“我说她，是不是超可爱？”</p>
萧里用一种带着警觉的声音问道，“为什么问我这个？”</p>
容羡摊手，“反正我觉得她特别可爱，当初回来后见她第一眼，我就觉得她真好看。”</p>
人都是容易被好看的皮囊蛊惑的。</p>
萧里也是。</p>
后来萧里要走，容羡问了一句，“你脑袋上的伤大概要多久？”</p>
“至少半个月。”萧里哑着嗓子，“过阵子复查，再拆线，怎么了？”</p>
“没有，我就问问。”</p>
容羡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到的，忽然间异想天开道，“如果当初失忆的是你，不是我……”</p>
萧里表情一变。</p>
容羡特别贱兮兮地接了上去，“那么现在小颜应该是我的了。”</p>
萧里咬牙切齿，“做梦！”</p>
容羡笑得很嚣张，但是怕吵醒我，也没多大声，对着萧里摆摆手，“再见哟，前男友先生~”</p>
萧里白着一张漂亮的小白脸，眼光冷冷地离开了，后来病房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容羡下床，站在了和刚才萧里位置同样的地方，看着我。</p>
他自言自语，“如果失忆的不是我，是萧里。”</p>
在梦中，我听见有人问我。</p>
薄颜，如果萧里不记得你了，你还会爱他吗？</p>
我还会爱他吗？</p>
我想，我爱萧里已经深入骨髓成为一种习惯，哪怕他不爱我，或者说……我们彼此都忘了对方。</p>
更准确一点说，忘记才是一种解脱吧。</p>
我在梦里笑，我要是能失忆就好了，忘了那个曾经爱他爱到失去自我的自己，从此天高海阔，我终自由。</p>
容羡盯着我的脸，轻声呢喃，“三人行……”</p>
天边的夕阳也逐渐被夜色吞没，后来晚上八点，从陪护床上醒来，看见对面容羡在打游戏，我道，“我睡了多久？”</p>
容羡忙着联机，“没看时间，你睡醒了？要不要喊人来接你？”</p>
我摇摇头，“不用，我开车来的，等下开车回去好了。”</p>
容羡乐了，“就你这个把开车当开碰碰车的技术？”</p>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p>
容羡空出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的潜意识是这么告诉我的。”</p>
我没说话，过了一会我说，“你在跟谁打游戏？”</p>
容羡笑得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光，我立马知道了，“萧里？”</p>
“嗯，我在。”对面容羡估计开了语音扬声器，萧里的声音一下子传了出来。</p>
我脸上十分尴尬，但是还没尴尬完，就听见陆在清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孙子抢着嚷嚷，“歪？小颜小颜？你怎么在容羡那里呀！”</p>
我笑了一声，“本来白天陪他做检查呢，结果自己累了在他病房里睡着了。”</p>
“哦哟哟。”对面陆在清和江凛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萧里说，“你要回家吗？我来接你。”</p>
“伐得了伐得了。”我听见陆在清那里什么东西摔地上的声音，紧跟着陆在清模仿萧里低沉的嗓音又做作又矫情地重复了一遍，“你要回家咩~我来接你哟~~”</p>
我听见对面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然后是江凛笑得喘气都急促，紧跟着陆在清嚎叫，“大哥大哥！自己人自己人，别动手，我靠萧里你拿刀干什么——！”</p>
我和容羡对视一眼，很不给面子地笑了。</p>
萧里的声音传出来，“明年今天，就是你陆在清的忌日。”</p>
陆在清说，“笑什么笑！笑什么笑！妈的我这是用生命给你助攻，你居然要杀我？好，我滚，我自杀了，你别拦我。”</p>
萧里说，“我给你递刀子，你不自杀，你就是我儿子。”</p>
陆在清说，“爸爸。”</p>
“……”</p>
这天晚上萧里他们还是来接我了，可能他一个人比较局促，所以喊了陆在清他们一起来，我看见一群富二代站在医院楼下，不知道的以为来了一群牛郎接我，我走过去都特别不好意思，感觉很羞耻，萧里说，“你晚上要出去吗？”</p>
我觉得他今天对我莫名地很殷勤，所以防备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干嘛？”</p>
萧里帅脸一拉，冷不拉几地说，“我就问问。”</p>
“哦。”我往前走，去我自己的野马旁边，然后坐进去，萧里站在外面，我就摁下车窗，探出头去说了一句，“我出去也不告诉你。”</p>
就是故意的。</p>
“……”萧里脑门上的青筋明显跳了跳，换做以往这种时候他肯定分分钟教我做人了，这回居然咬牙切齿地冲我笑了笑，虽然那笑挺狰狞的，但是看起来的确是笑，“行。”</p>
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你开心就好。</p>
我哼了一声把车窗关上，然后发动车子，陆在清他们几个跟着一起发动车子，于是这天夜里高架上出现了很传奇的一幕——一排几百万的豪车围着一辆七十万的野马在高架上狂奔，后来我按下车窗，迎着风我问陆在清，“要不要去外环下面吃夜宵？”</p>
陆在清一说话吃了满嘴风，瞎几把喊着，“你说什么？”</p>
“要不要下去吃夜宵？！”我加重了声音。</p>
陆在清说，“我听不清——你去问萧里！”</p>
草泥马的听不清，听不清怎么会让我问萧里？我咬牙切齿，按下另外一边的车窗，右边的萧里一直都开着窗子，侧脸冷漠，单手搭着方向盘，紧跟着我的速度。</p>
我脑子抽筋了似的，看着萧里那张俊俏的小白脸，心说人不咋地长得还挺帅，当时就流里流气吹了一声口哨。</p>
萧里明显脸一青，倏地把脸扭过来，眼神就跟刀子似的，车子奔跑带动风吹散他的细碎的刘海，那样子有些漂亮得过分。</p>
我一下子就结巴了，速度都跟着放缓了，“那，那个你晚上，要，要不要一起吃夜宵？”</p>
萧里冷笑，我总觉得他下一秒蹦出口的就是吃你mb，但是他愣是忍住了，狞笑着说，“随，便，你。”</p>
后来我们一路下去，在酒店旁边挑了一家夜宵店，刚坐下没多久，傅暮终跟保姆似的，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带着我俩小孩进来，他说，“你杀了我吧。”</p>
我一看就乐了，“你们对叔叔做了什么？”</p>
“他带我俩去迪士尼了。”薄妤看见萧里的时候，明显很激动，果然女儿都是和爸爸亲近的，也没顾着我，上去扑进萧里怀里，“哇！爸爸——”</p>
我当时就看见萧里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窜进自己怀里那个毛茸茸的小姑娘，还有点不习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薄妤抬头看着萧里的脸，很真诚地说道，“爸爸真帅，长大我要嫁给你。”</p>
萧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明显薄妤这通夸，夸得他很开心，就像是屌丝一下子寻回了男人雄风，单手就把薄妤抱了起来，都没多花力气，我就看见我女儿安安稳稳靠在了他怀里。</p>
高大的男人，怀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闺女，这模样走进大排档惹得一堆喝多了的姑娘在背后议论——</p>
“我靠那个男人好帅。”</p>
“带女儿啊，真厉害，是不是单亲？”</p>
“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诶，你们谁去探探？”</p>
萧里抱着薄妤去最大的桌子，一路上无数人盯着背影围观，我们几个跟在后面都没有分到一丁点的视线。</p>
我牵着薄蔚，薄蔚可怜巴巴看着我，我说，“你别看我，我抱不动你。”</p>
薄蔚说，“我要不还是当个姑娘吧。”当女孩儿福利多啊。</p>
我笑着对薄蔚说，“不高兴了？回头让萧里抱你。”</p>
陆在清说，“来，你喊我一声爸爸，我抱你。”</p>
薄蔚说，“不乐意。”</p>
“……”陆在清抱着江凛哭，“萧里欺负我算了，萧里的儿子也欺负我！”</p>
江凛像是摸小狗一样摸了摸陆在清的头，眯眼笑着说，“那要不，我哄哄你？宝宝乖乖……”</p>
陆在清蹲一边吐去了。</p>
我们走到的时候，傅暮终也顺路坐下了，他一坐下，萧里脸上就带上了不爽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这个男人把他所有的该做的事情都抢着做了，导致俩小孩对傅暮终比对萧里还亲切，所以他莫名地带着敌意。</p>
傅暮终指指自己，对我说，“我一基佬我都得躺枪吗？”</p>
江凛说，“在萧里眼里，都是无差别情敌。”</p>
“行。”傅暮终说，“我回头给薄颜找一堆牛郎，气死萧里。”</p>
陆在清啪啪鼓掌，“勇气可嘉！”</p>
这顿夜宵吃的不尴尬，其实全程就是薄妤和萧里的主场，小女儿窝在萧里身边，抓着自己爸爸一只手，萧里另一只手就被薄妤指挥着全场夹菜，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眼里带着闪闪的爱心，似乎对于自己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爸爸很满意。</p>
我觉得萧里要是夹两片生姜，我这个傻瓜脑子的女儿都能直接吞下去。</p>
但是我不怪薄妤，她和薄蔚从小缺乏父爱，哪怕傅暮终对他们很好，同样不能抵消他们心里真正渴望的亲情。小孩子依赖父母是本能，薄妤能喜欢萧里，我不意外。</p>
薄妤说，“爸爸，你真的好帅啊。”</p>
萧里笑起来一张脸能把周围一圈偷偷看他的女人的眼闪瞎，他说，“哪儿帅？”</p>
我女儿被他这张帅脸迷得七荤八素，“都好看！比傅暮终叔叔好看！”</p>
傅暮终吃着生蚝一噎，“小没良心的，下次不带你出去玩了。”</p>
薄妤冲他做鬼脸，有了萧里在身边，一点也不怕傅暮终的话了，扯着萧里的袖子，手上还带着油脂，萧里倒是不介意小女儿弄脏他的袖口，低头看她对傅暮终嚣张地说，“我以后有爸爸带我去了！你去找福臻哥哥玩吧。”</p>
“谁，谁要找他！”傅暮终脸上一阵尴尬，萧里敏感捕捉到了一个名字，“福臻？”</p>
挺耳熟。</p>
“……”傅暮终总算抬头，硬着脖子，“对啊，我……我发小！”</p>
“你找福臻玩？”</p>
萧里脸上的神色五彩斑斓的，他多聪明的人啊，小孩子嘴巴里的找别人玩，肯定和大人理解的不一样，过了好一会才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是gay？”</p>
傅暮终气得想拍着桌子站起来，“看什么看？没见过长这么帅家里还这么有钱的基佬？”</p>
萧里蓦地把眼神转向我。</p>
他因为这个男人误会了我好久。</p>
以为傅暮终是我新欢，以为我和傅暮终同居了五年，以为傅暮终是要抢走他的孩子，做薄妤薄蔚的父亲。</p>
然而……这一切误会在真相面前都彻底坍塌了，傅暮终是个gay，喜欢男人，不可能跟我有任何暧昧。</p>
我觉得萧里此时此刻看我的眼神不只有质问，还带我看不懂的复杂。</p>
更深层次地说，或许，是他在后悔。</p>
后悔误会傅暮终和我关系的时候，脱口而出的那些侮辱人的词汇，对我进行的那些人身攻击。</p>
这种事实就像是一个耳光打在萧里的脸上，他当初冷血又信誓旦旦地骂我贱，骂我水性杨花，如今却被这种痛苦反噬。</p>
我没去管萧里那些情绪，那种眼神让我觉得害怕，有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p>
仿佛我又重新沦陷在他眼里，让我心惊肉跳，所以干脆直接挪开了视线，不再去看萧里的脸。</p>
薄妤倒还是让萧里帮着夹菜，萧里还给她剥虾仁，我们一群人统统张大了嘴巴，实在是太过震惊。</p>
我就没见过萧里伺候谁。连伺候我都没有这种地步。</p>
然而萧里一颗一颗剥干净了虾仁，放在薄妤的碗里，又给她倒满了橙汁，然后端到她面前。</p>
薄蔚更是嫉妒，高喊着，“爸爸，我也要——”</p>
萧里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还是带着老父亲的慈爱和宠溺的，一抬头对上臭小子，俊脸一拉，“自己剥。”</p>
薄蔚委屈巴巴地看着我，陆在清和江凛嫌他可怜，手忙脚乱给他夹菜，陆在清剥出来的虾仁肉都是缺的，样子实在是丑，我们一群人笑得哆嗦，江凛说，“你能不能不要作孽了，虾多可怜啊！”</p>
陆在清说，“靠，我以前也是被人伺候的好么！”</p>
薄妤夹了一只虾过去，放进薄蔚的盘子里，“我分你一只爸爸剥的。”</p>
薄蔚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他一定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为什么萧里光疼妹妹不疼他，他要造反了，要离家出走……</p>
我后来哄薄蔚，“可能萧里喜欢女儿。”</p>
薄蔚说，“不公平，怎么能重女轻男。”</p>
江凛说，“看不出来啊，萧里你是女儿控。”</p>
萧里不以为然，“等你哪天生了个女儿你就知道了。”</p>
江凛被他气笑了，“未婚生子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要不是薄颜给你生，你上哪去找你的小祖宗？”</p>
萧里不说话了。</p>
过了一会我手机振动，点开来发现是陆在清拍了一张萧里和薄妤的照片发群里，是一张萧里低头照顾薄妤吃饭的样子，薄妤水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依赖，而萧里眼神也很沉稳，和以往那种淡漠不一样，是带着耐心和细致的那种沉稳。</p>
【陆在清：夭寿了夭寿了，渣男翻身洗白做女儿控了。这世界上所有的渣男都应该尝试生个女儿。】</p>
【陆如冰：萧里和他女儿？看不出来啊，啧啧。】</p>
【薄誊：照片上看起来挺好的。】</p>
【陆在清：哎哟，你是不知道萧里有多疼女儿，自己儿子都丢在一边不管了，我们薄蔚真可怜，长大可能又是一个渣男。】</p>
【小梨头：可是薄蔚长得很帅啊！】</p>
【小梨头：我愿意等薄蔚长大，希望他到时候来糟蹋我。】</p>
【费矢：？？？】</p>
【陆在清：到时候到底是谁糟蹋谁？】</p>
【小梨头：？？？】</p>
【费矢：？？？？？？】</p>
【江凛：打起来！打起来！】</p>
【薄颜：我挺想把我培养成一个渣男，然后我就看着他天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我这个当妈的就可以成为恶毒的婆婆。】</p>
【江凛：薄颜的人格已经被扭曲了，想当恶毒的婆婆。】</p>
【小梨头：然后这种时候就有一个纯洁的白莲花和你儿子谈恋爱，导致你儿子跟你翻脸，带着女人私奔，那岂不是美滋滋？】</p>
【萧里：敢私奔，捉回来打断腿。】</p>
【小梨头：？？wait？是萧里？当爹的在说话吗？】</p>
【萧里：怎么，你要认我做干爹？不了吧，我怕费矢揍我。】</p>
【费矢：不用怕。我他妈肯定打死你。】</p>
··········</p>
我们散场的时候，我发现薄妤还是抓着萧里的手，父女站在一起，像是一对明星，我远远望去觉得这样的场景还是很养眼的。</p>
连着对萧里的嫉妒和愤恨都已经省去了。</p>
随他们去吧。</p>
我对薄妤说，“该回家了。”</p>
薄妤有些舍不得萧里，轻声道，“爸爸，你明天还会来找我们吗？”</p>
萧里说，“你希望我来吗？”</p>
薄妤一下子眼里有了光亮，“我希望你天天来！”</p>
萧里勾唇笑了笑，我发觉这厮最近笑得很频繁，以前拉着一张冷脸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堆女人倒贴了，这会笑了，那群女人不得发疯？</p>
“好啊，你想我了，喊你哥哥给我打电话。”</p>
萧里看了一眼薄蔚，小男孩似乎也很想要萧里去摸摸他的脑袋，于是萧里上去，伸手弹了弹薄蔚的脑门。</p>
这动作像是以前对我一样。</p>
他对我儿子说，“你是男人，知道吗？”</p>
薄蔚似懂非懂看着萧里。</p>
萧里说，“所以要照顾好身边的女人，如果哪天薄妤和薄颜出事了，我会找你的。”</p>
薄蔚感觉肩膀上像是一下子被人托付了重任，表情都跟着严肃了，很认真道，“我懂了爹地，我会乖的。”</p>
“嗯。”萧里支起身子来，随后看向我，对我说，“再见。”</p>
那一瞬间，我总觉得自己被风沙迷了眼，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p>
可是最后回应萧里的，也是同样的两个字，再见。</p>
然后我牵着他的孩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坐上了车子，薄蔚问我，“妈咪，为什么你眼眶红红的？”</p>
我摇头，说，“晚上吃的菜有点辣。”</p>
薄蔚马上过来问我，“那你还有别的不舒服吗？”</p>
自从萧里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身边的女人开始，薄蔚就很严肃，他知道这是自己爹地看得起自己，也知道，这或许才是男人之间的交流方式。</p>
只有女人才会向男人撒娇，索要宠爱。可是他是小男子汉了，男子汉和男子汉之间，只有托付。</p>
这才是一种信任和尊重。</p>
我看着薄蔚，忽然间觉得感慨，我教了薄蔚那么久，哄了他让他别不开心，原来萧里寥寥几句，就会让他进步。</p>
让他知道，男生的肩膀，是用来承受女人的依靠的。</p>
一个父亲对于小孩子的责任有多重大，我忽然间明白了，愈发觉得心情恍惚，后来一路上我都在犹豫要不要把小孩子交给萧里去管教，他哪怕再差劲，对于小孩，都有着比我更加高明的教育方式。</p>
但是后来我看见薄妤和薄蔚跳下车后冲我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一下子释怀了。</p>
原来就如同我需要他们一样，他们，也需要我。</p>
若是离开了我，薄妤和薄蔚也一定会伤心难过吧。</p>
········</p>
这天夜里，萧里从高架上开车回家，一进家门，就看见自己的母亲坐在沙发上，一脸担忧，脸上挂满了焦虑。</p>
萧里皱起眉头喊了一声妈，余敏问道，“你今天遇见小颜了吗？”</p>
萧里一怔，自己母亲是怎么知道的？</p>
余敏也没瞒着，“在清把你和薄妤的照片发我了……”</p>
说实话，当妈的盯着照片看了好久，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孙女坐在一起吃饭，大的剥壳，小的吃虾，亲密无间的父女，或许就该是这副样子。</p>
可是现实，远远没有照片来的美好。</p>
余敏想要这双儿女回来萧家，好好地当萧家的孙子孙女，受更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大家都和和气气过日子，一家人幸福美满——但是她也不能逼迫他们复合。</p>
所以她才会着急，她想着：若是萧里能够成功让薄颜原谅他，或许小孩的事情才会有个着落吧？</p>
萧里有些烦躁，“陆在清怎么把照片发你看了？”</p>
“我这个当奶奶的，怎么就不能看了？”</p>
余敏上去，对上萧里的视线，“你……你和小颜怎么样了啊？她还委屈吗？她有没有什么要求？”</p>
若是委屈就好了，若是有要求就好了。</p>
萧里低低笑了两声，不知道是在嘲讽谁。</p>
可是我对他，根本一无所求。他连补偿，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p>
这种感觉才是最令人绝望的。</p>
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余敏就明白了。</p>
她叹了口气，跟着拍了拍萧里的背，“那……那慢慢来，我们不着急，啊？别让小颜觉得自己被强迫了，你也别逼她太紧，她慢慢会原谅你的，肯定的……小颜心软，现在一定还生气呢，她那么乖，不会心狠的……”</p>
萧里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p>
余敏过了一会觉得无奈，眼神里慢慢的都是失望，“阿萧，你看看如今这个局面，要怎么办呢？”</p>
萧里垂在身侧的手指根根握紧。</p>
余敏以为自己儿子的沉默，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又觉得不争气，说话都不顺畅了，“你看看你这个一张冷脸的样子！小颜再好都要被你气走了——我真是……我也要被你气死了，小颜哪怕原谅了你，你难道也就摆这张脸面对她吗？”</p>
“我想娶她。”</p>
这话出声落地的瞬间，惊得余敏倒退了两步。</p>
她有些不可置信，颤抖着问了一句，“你说什么？”</p>
萧里像是失了魂，眼神如同黑洞，正片世界慢慢凋零，他道，“我想……娶她。那种，你们都见证的娶，我想把她娶回家。”</p>
男人转头面对自己已经年迈的母亲，露出了一个有点悲伤又令人心疼的笑容，“可是好像，她已经不再愿意嫁给我了。”</p>
曾经有人一遍遍在他耳边质问，用徒劳无功的诉说——为什么是薄悦，为什么不能是我？</p>
萧里，爱我有那么难吗？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结婚？</p>
当时他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却像是一种嘲讽。</p>
讽刺他不懂珍惜，一步步把爱情变成了苦果。</p>
余敏红了眼眶，觉得心口像是打结一样，“你们几个，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颜喜欢你那么久，我居然没看出来，还好几次当着她的面问你和薄悦的事情……我这是往她心里在捅刀子啊……她一定委屈死了……”</p>
是啊，一定委屈死了，所以心才死了，硬得刀枪不入。</p>
萧里眼里露出了些许挫败，随后又强撑出笑容来，“您别担心，我努力……如果不行，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受委屈……”</p>
“她一个人就是受委屈！”</p>
余敏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我也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的，我都没法想象她一个人在新西兰五年怎么过来的，快点把她接回家吧萧里，妈也想好好对她补偿她……”</p>
萧里喃喃着，“我也想。”</p>
但是人家不愿意跟他回家啊，他能怎么办。</p>
**********</p>
容羡回来了。</p>
安娜看见自己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当场崩溃了，抱着容羡一遍遍哭，本能地想要搂紧，又怕伤着容羡，容铮都跟着抹眼泪了，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是我们家容羡吗？”</p>
容羡情绪也被感染了，虽然忘记了，但是亲情的羁绊依旧是浓烈坚固的，“爸，妈……抱歉瞒你们那么久，萧里说了，一开始我的情况不稳定，非常危险，也不敢贸然告诉你们，怕你们又受到伤害……”</p>
安娜差点直接给萧里跪下了，萧里大喊了一句安姨，余敏上去立刻把安娜扶住，“你想什么呀！干什么这样，容羡回来了不是好事吗？”</p>
安娜哭得双眼通红，“阿萧，阿姨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感谢你。真的……全靠有你，全靠有你……”</p>
萧里说，“安姨，您别这么说，我们都一家人，容羡能回来，大家都很高兴的，您也别哭了。”</p>
“对，我不哭了。”安娜胡乱抹着眼泪，喊了一声，“容嫣！快下来！别练琴了，过来——”</p>
有个小女孩蹦蹦跳跳下来，“什么事呀妈咪？”</p>
然后，就看见了立在自己眼前那个大哥哥。</p>
亲情如此神奇，容羡都不用自我介绍，容嫣却凭着本能，小孩子的本能，问了一句，“你……你是我的哥哥吗？”</p>
我们所有人都再一次红了眼睛。</p>
容羡张开双臂，笑着说，“对的，我出去环游世界了，现在回来啦。”</p>
容嫣开心地扑进容羡怀里，高兴地大叫着，“我有哥哥啦！我有帅哥哥啦！哇！”</p>
容羡轻轻拍着容嫣的头，容嫣看着从容羡肩膀上抬起头来看自己的母亲，道，“我以前做梦，就老是梦见我有个哥哥，妈妈你还骗我说没有，哼！”</p>
安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还是红着眼睛笑了，“对的，是妈妈不好，不该瞒着你，你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嘛。”</p>
“哥哥，我要礼物。”容嫣扑在容羡怀里，抬头天真地看着他，“你环游世界的礼物。”</p>
“好呀，等我以后慢慢给你。”容羡摸着容嫣的脸，轻声道，“你是我的妹妹。”</p>
“嗯，我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保护我，哼。都说妹妹是小公主！”</p>
容嫣的语气让大家都笑了出来，包括我。可是一片欢乐中，我看见有人始终眼神深痛。</p>
是萧里。</p>
那时，我便想起了史铁生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p>
萧里似乎现在就是这样。</p>
人间美景，家人团聚，那些熬过折磨以后的好日子都在慢慢到来，只有他孤身一人，似乎和所有的大团圆在不停地擦肩。</p>
明明是他撑起的一切，明明是他不动声色地在暗中守护。</p>
——可是他好像，一点都不快乐。</p>
我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忽然间觉得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孤独得要人命。</p>
大概是我注视萧里太过认真，导致萧里发现了我的眼神，转头过来看我，那一瞬间我和萧里的眼神对上，他眸中冷光让我一下子挪开了视线。</p>
我觉得我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去替萧里想些什么，萧里本人也不需要别人对他有过分的同情，他哪怕再可怜，都犯不着别人去施舍，他就是这么一个人。</p>
我自嘲地笑了笑，习惯真是容易让我犯贱。</p>
后来容嫣也过来找我玩，我虽然知道她的存在，但是这阵子也是刚回去，没有见过她本人。这，也算是头一次见。</p>
容嫣抓着我的袖子，天真地问，“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吗？”</p>
我一愣，没想到容嫣会说这个，所有人眼神都朝着我们这里看过来，我有些尴尬，笑着说，“不是。”</p>
“真可惜。”容嫣眼里闪闪发光，“您真好看！”</p>
我笑着弯腰去摸她的脸，安娜因为看见儿子回来，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似的，到现在都没敢接受这个现实，生怕一眨眼容羡又不见了。</p>
她喊我们大家晚上留在容家吃饭，容铮也帮着一起下厨，我们没推脱，是该好好聚聚了。</p>
后来大家围着桌子桌下，容家人准备了无数好吃的端上来，有萧里喜欢的日料刺身，有江凛喜欢的龙虾，陆在清最爱的生蚝，连同我喜欢吃的蛏子都有，我还有些惊喜，“好肥的蛏子！”</p>
“你喜欢就好。”安娜在一边忙着布筷子，挨个分给我们，我和萧里被他们挤到了中间做在一起，惹得容羡频频看我好几眼。</p>
容嫣咯咯笑，天真娇俏，“哥哥老是看着漂亮姐姐。”</p>
安娜以为小孩子在闹，还笑说容嫣不懂事，容嫣又撅着嘴巴，“真的，哥哥看姐姐比看我时间还长，哼，我才是哥哥的小公主。”</p>
我隐隐觉得身边萧里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他眼神闪了闪没说话，后来容羡给我夹菜的时候，我敏感察觉到了萧里眼神都一沉——</p>
他好像是在在意。</p>
我没说话，吃着容羡夹给我的菜，他明明忘记了，可是似乎又没忘，给我夹的，通通都是我爱吃的。</p>
我怔怔看着碗里的菜，有些回不过神来。</p>
后来我看见油肉，习惯性捅了捅身边的萧里，我说，“这块太肥了。”</p>
萧里没说话，把筷子伸过来夹走了，我和容羡经常挑自己不要吃的然后丢给萧里，萧里时常被我们给气死。</p>
然后没有外人的时候，萧里也把我当垃圾桶，不要吃的就干脆全都让给我，看着我把东西吃进去，脸上每次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p>
我陷入一种回忆的死循环，感觉我们三个人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等我回过神来，一切早已物是人非。</p>
然而这顿晚饭，吃到一半，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p>
薄悦敲响了容家的门。</p>
我们大家抬头，发现进来的是薄悦的时候，都无比震惊，饭吃到一半通通放下筷子，望着站在门口的薄悦。</p>
我注意到萧里啧了一声，眉毛皱起来，眼里带着些许不爽，显然薄悦的出现也出乎他的意料。</p>
可是薄悦是直直朝着萧里而来的。</p>
所有人眼里都带着震惊，我坐在萧里身边，感觉到一股怨气扑面而来，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薄悦来到了萧里面前。</p>
她眼里还带着眼泪水。</p>
萧里表情冷漠，虽然薄悦出现了，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容，仿佛薄悦的眼泪水根本影响不到他。</p>
随后，男人低沉问了一句，“有事？”</p>
如此生疏淡漠的态度。</p>
薄悦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红着眼睛问萧里，“阿萧，是我做错什么了吗？”</p>
陆在清等人都被薄悦这声质问，问得回不过神来。</p>
薄悦这样上门，是来算账的？</p>
可是唯有当事人之一的萧里眉眼无情，我一直觉得薄悦的眼泪是最能打动萧里的利器，只是此时此刻萧里面对薄悦的态度不再像是我印象里那种耐心。</p>
我颇为意外，没想到萧里和薄悦之间也似乎闹掰了？</p>
薄悦看了我一眼，不顾安娜在场，指着我说，“是她吗！是因为她吗？！”</p>
我一愣，薄悦冲我走来，萧里猛地抓住了她，“你想干嘛？”</p>
“就是因为薄颜，你才要跟我两清是不是？”薄悦失了理智，众人在场都直接嘶吼，容羡拍着筷子站起来了，“你发什么疯！”</p>
萧里眼神冰冷，“别再来闹，王妈！麻烦您把她带出去！”</p>
“萧里你这人渣！”薄悦抓狂，哪怕被人抓着，一样拼命反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碰都不碰我，还耽误我结婚，你心里有薄颜，你装什么高冷，你这贱男人——”</p>
萧里冷笑，“这就是你和顾历川搞在一起的理由？”</p>
薄悦脸色一白，“我……我没有……是你辜负我……我没错，我不可能……”</p>
安娜完全没想过眼前会出现这一幕，感觉一切都乱了套了，萧里和薄颜？薄悦和顾历川？这几个小辈都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啊？</p>
容羡扭头看见自己母亲一脸错愕，立刻把安娜按回去，“没事……妈您别多想，萧里会解决好的。”</p>
“萧里，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薄悦喊了一声，像是彻底撕破脸皮，然而萧里无动于衷，她的疯癫影响不到他丝毫。</p>
而后男人缓缓勾唇笑，“薄悦，你是真的自我洗脑太成功了，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吗？”</p>
薄悦浑身一哆嗦，下意识道，“我没有……”</p>
“当年薄颜的刹车油门，你有没有动过手脚？”萧里低低笑了一声，这声笑将我一下子牵入了过去的回忆，那个狂风暴雨之夜的记忆扑面而来——酒精的驱使，嫉妒的推动，我红着眼睛踩下的油门，猛然打转却不听使唤的方向盘……</p>
萧里那张脸依旧漂亮得出挑，可是眼神却冷的像是一个黑洞。</p>
他慢条斯理地说话，语气不缓不急，可是偏偏这样，我觉得他理智到有些过分残忍，“你如果想真的跟我在这里算账——薄悦，我不介意来算总账的。”</p>
薄悦倒退几步，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很占理，被萧里这样一说，顿时脸上的表情变掉了。</p>
不……萧里为什么会知道，萧里是什么时候开始查的？</p>
安娜听着这些对话，脸上神色也一直变换，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为什么突然间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p>
而我，却在听见萧里那一句质问的时候，再也无法冷静，当场冲过去，得亏江凛坐在外面眼疾手快把我拦腰搂住，“小颜你——”</p>
我红着眼睛喊了一声，恨自己当初捅的薄悦那一刀怎么不干脆把她捅死，“你是给我的车子做手脚？”</p>
是你导致的我没办法停下车子？</p>
是你让我牵连容羡成为植物人，牵连萧里替我背锅坐牢？</p>
是你苦心积虑刺激我，又让我冲动，然后毁了一切？</p>
我内心所有的情绪到了一个顶点，手脚都开始抖了，江凛用力把我抱回来，我嗓子哑了，“薄悦，我在薄家能让给你的，从来都是让给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p>
薄悦可能还是怕我的，毕竟我当初拿酒瓶扎她肚子毫不犹豫，她被王妈拉着，看我这幅样子，想也不想道，“你要问我为什么？哈哈，薄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萧里那些事情吗！你真的恶心，让我觉得恶心！凭什么萧里从高中开始眼里只有你，从来都没有我！”</p>
我愣住——从未想过她能吼出这种话。</p>
猛地扭头去看萧里，萧里哪怕被人拆穿，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面对薄悦的冲动失控，只是冷冷一笑，咧嘴的样子轻佻乖戾，“问这种问题有意思吗？因为你入不了我的眼啊。”</p>
“那为什么你后来又要跟我一起？”薄悦不可置信，被萧里这样轻飘飘一句说得天都要塌了，安娜看不下去了，颤着声音喊了一声，“你们这是要闹到容家来吗！”</p>
薄悦一哆嗦，抬头看着安娜，“安姨……”</p>
“悦悦，你是找萧里有事吗？”安娜刚才把一大段都听走了，大概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毕竟过来人，“容家不是你来耍无赖的地方！”</p>
薄悦看着安娜这幅严肃的模样，才知自己刚才有多冲动，可是她真的根本无法冷静，一听到萧里要拿钱打发她从此不再联系，她就觉得惊慌害怕。</p>
怎么能这样……萧里为什么会突然间要和她撇清楚关系？</p>
一定是因为薄颜，她听说薄颜身边有两个小孩，所以一定是和那两个小孩有关，萧里这是铁了心要她滚，她怎么能忍受！</p>
都等到现在了，萧里却要停止了，她只想得到萧里而已……她都做了那么多，哪怕不择手段心机费尽都过来了，什么恶人坏人都做了，最后却还是落得一个被萧里抛弃的下场！</p>
“我就是个替身……”薄悦想上去抓萧里，“萧里我错了，我不闹了好不好？我还可以再乖的，为什么薄颜求求你你就会心软，为什么我不行……”</p>
“大家都看着呢。”萧里低笑了一声，毫无动容，“多丢人啊，薄悦。”</p>
萧里一句话，让薄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无法想象萧里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是若是这些事情的真相，真的被萧里握在手里的话……</p>
薄悦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p>
萧里抽空还夹了一片三文鱼放进容嫣的碗里，容嫣看不懂这场闹剧，也听不懂对话，只是懵懂地问一句，“你们在吵架吗？”</p>
萧里笑笑，“没有，没事呢，你吃吧。”</p>
他根本没把薄悦的找上门当一回事。</p>
容嫣看了我一眼，又把三文鱼放进了我的碗里，对我说，“漂亮姐姐的脸色不好。”</p>
我也只能学着萧里刚才那种笑，摸了摸容颜的脑袋，“一起吃吧，你别怕。”</p>
我们全过程自己干自己的事情，似乎只有薄悦一个人崩溃，而大家，都不以为意。</p>
安娜有些看不下去，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阿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方便……告诉阿姨吗？”</p>
安娜眼里的萧里就像是自己半个儿子，容家出事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是萧里撑起来的，现在看见薄悦这样疯癫找上门，又把别人牵连进去，她有些心惊。</p>
她觉得自己……似乎看不懂这群从小看到大的小辈了。</p>
萧里表情还是凉凉的，对着薄悦眼皮都没抬，“还有别的事情吗？”</p>
薄悦抓着萧里的手，萧里眯了眯眼睛，“放开。”</p>
“萧里，别这样……你别吓我好不好？我陪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能这样对我……”</p>
薄悦看着萧里脸上毫无动容的表情，又立刻来看我，“薄颜，都是因为你……我又做错了什么……”</p>
我语气和萧里的冷淡一模一样，“关我什么事？”</p>
王妈又上前来拉薄悦，安娜也觉得这样闹实在是太难看，“悦悦，你别这样了，你和萧里之间的事情，别怪到小颜头上去……”</p>
“阿姨！薄颜就是个小三——”薄悦哭着喊了一声，“是她拆散了我和萧里，是她！都是因为她萧里才不要我……”</p>
“你闹够了没有！”</p>
原本还一直不受任何影响的萧里忽然间冷冷呵斥了一句，“是不是觉得全世界你最无辜？”</p>
薄悦瑟瑟发抖，安娜被薄悦那一句小三给吓到了，扭头来看我，“怎么回事？当初萧里和薄悦订婚……”</p>
我低头，握紧拳头，“是我纠缠萧里。”</p>
安娜倒抽一口冷气。</p>
萧里红着眼睛看向我，不可置信问了一句，“你说什么？”</p>
薄悦却像是得到了保证一下，尖锐地笑了几声，“听见没！她承认了！她不要脸的纠缠萧里，我是受害人，你们凭什么帮着一个小三，凭什么！”</p>
我敏感察觉到薄悦的精神状态已经隐隐不对了。</p>
她仿佛比我还要可怜。</p>
这顿晚饭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容嫣被保姆带回了房间，王妈抓着薄悦，“小姐，您想闹什么呢，脑子有病就去医院看看……”</p>
“你才有病！”薄悦狠狠推开王妈，又过来扒拉着萧里的大腿，“阿萧，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是无辜的，我只不过想好好爱你而已……你看，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杀人犯法……”</p>
萧里啧了一声，甩开了薄悦，“今天没吃药？”</p>
“吃药……”薄悦喃喃着，“什么吃药，我根本不知道……阿萧，只要是你给我的，毒药我都吃。”</p>
我听不下去了，我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p>
萧里总算转了眼珠子过来看我一眼，发现我这话是对薄悦说的，薄悦一下子激动起来，“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才是最爱萧里的，我为了他付出一切。”</p>
“付出一切，包括杀人吗？”</p>
我咧嘴笑了笑，“害怕自己没有我拼命，所以现在用尽一切想让萧里看见你的努力吗？”</p>
说实话，薄悦如今这样狼狈不堪，我看得挺开心的，大仇得报一样。</p>
薄悦摇头，像是在给自己洗脑，“我没有杀人，我只是为了自己和萧里的未来，解决一些问题而已……我是为了我们好……”</p>
薄悦又哭又闹，可是萧里当做没看见，她尖叫了一声上来掐我，江凛把我拦到背后一挡，自己脖子上倒是被薄悦的指甲划开一条缝，陆在清倒抽一口凉气，“嘶——报警吧，这疯女人闹起来没完没了了！”</p>
“不……我不要坐牢，我不要报警！”薄悦倒退两步抱住自己的脑子，“我没做错……警察不可能抓我的，证据我都销毁了，我不会的……萧里，你就是恐吓我，你什么证据都没有！”</p>
她没想过萧里居然会知道一切，若是这样，她今天就不会上门，这等于让自己往火坑里跳，而薄悦把这一切都归根于我——因为我在，所以萧里才会这样对待她。</p>
警察过来控制薄悦的时候，她还是那副说辞，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我看着薄悦被压住，蓬头散发双眼血红——为了萧里变成这副样子，却始终得不到他的正眼。</p>
在残忍这方面，谁的造诣都没有萧里深刻。</p>
可是薄悦顶多安个精神失常私闯民宅的罪名，因为那些证据时隔五年已经不复当初，搜集的力度一再被加大，警方暂时做不了判定，最后她又被带回薄家，是薄誊过来接手的。</p>
他看着自己曾经那个白天鹅妹妹变成这样，看了眼萧里，“这五年你都对她做了什么？”</p>
“关我什么事？”萧里这回有反应了，“薄颜走后五年我就没主动找过她，谁知道薄悦一个人自己在干嘛？”</p>
他好歹还想给点钱打发呢，就没想过薄悦这样纠缠得要命。</p>
安娜搂着我不停的安慰，“小颜别怕，再也没人对你动手脚了……阿姨一直不知道原来是薄悦干的，你别怕……”</p>
我整个人居然一直在哆嗦，而我却没意识到。</p>
不……绝对不能就这样完了……我要把薄悦送进监狱，我要让她得到应有的教训！</p>
——————————</p>
因为薄悦的上门，萧里把事情捅开，干脆什么都配合警察提交了一切，薄悦在两天后又被警察带走，被带走的时候看着手上的镣铐，她像是疯了一样，“萧里？你送我进监狱？为什么——你骗我！你欺骗我的感情！薄颜，你去死吧——我不会放过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p>
我冲她挥挥手，“再您妈的见。”</p>
我坐在薄家里面，看着薄蔚和薄妤被两家人的长辈抢着要。</p>
余敏说，“小颜，真的谢谢你给我们萧家生小孩……薄蔚，过来给奶奶看看……”</p>
我哥薄誊抓着薄妤的手不肯撒，薄妤也很喜欢他，“舅舅你真帅！”</p>
薄誊一个冰山脸，难得居然笑了，眼神又特别复杂，看着薄妤的脸说，“真好，像她……”</p>
萧里把我拉来了门外，看着我的眼睛，问我，“有什么想问的？”</p>
我说，“你是怎么查到的薄悦？为什么以前从来不说。”</p>
萧里说，“因为以前……没查啊。”</p>
这个答案干脆利落，硬是超出了我的想象。</p>
我以为萧里是早就知道了薄悦不是好东西，所以潜伏为了帮我报复；或者说萧里可能还有更深的计谋，所以一切忍着没说——</p>
但我没想到答案就是，萧里说，哦，以前没查。现在想起来了，所以顺手查了查。</p>
“你什么时候查到的？”</p>
“一个月前。”</p>
“为什么不告诉我？”</p>
“因为你没问我。”</p>
“那这一个月，你为什么不先把薄悦抓起来？”</p>
“忙着抓躲在国外的顾历川了。”</p>
“……”我现在有些无语，不知道该弄什么表情，干脆转身就走，萧里说，“你等等，事情没结束。”</p>
我对于这个结局，哪怕不接受，也得接受，薄悦自己作死真相大白，我觉得还不够惨。</p>
我想要她更惨，想要她经历一遍我的痛苦，我一定要把以前的一切重新加注在她身上！</p>
可是萧里说，“薄悦还会被放出来。”</p>
我愣住了，呼吸开始急促。</p>
他说，“动不了她……还有一个原因，她现在，精神有问题。”</p>
法律和道德的漏洞。</p>
我瞳仁缩了缩，是不是任何罪行只要披着精神失常的皮，就可以都被容忍？</p>
我觉得薄悦真的很高明，比我高明多了，她永远都会握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武器，所以才敢这么放肆。</p>
我站在那里好久，萧里对我说，“所以，不出一个礼拜，薄悦就会出来，然后被送去精神病院关住，那些证据哪怕收集到了，对于她来说，要实行绝对的制裁，还是有些难。”</p>
我冷笑看着萧里，“你不是无所不能吗？”</p>
萧里眼神恍惚了一下，对我说，“我知道你对这种下场不满意，事实上，我也不满意……一切进行的有些突然，而且……”</p>
“不要再说了。”我推开萧里，“我有我自己的方法，不需要你。薄悦若是真的被放出来了，那就放出来好了，我精神也有问题啊，谁怕谁？”</p>
萧里狠狠震了震，我笑着红了眼睛，“如果当初你能早早察觉到这一切，如果你早点查到了真相，如果你相信我对你的坦白，就不会放任薄悦到现在！”</p>
到现在这样难以收场！</p>
萧里，几年前我问你，若是薄悦做的一切的时候，你是什么选择呢？如果那时你愿意站在我身边……这一切就早就落幕了。</p>
萧里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根根攥紧，像是用尽了力气在克制自己，面对我的质问，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p>
他，难逃其咎。</p>
没有任何难言之隐，也没有任何别的剧情发展，这一切就是因为萧里的疏忽导致的，哪怕说一句他是原罪，都不算过分。</p>
真好，这一次你总算没有别的隐瞒了，也没有再做过什么为了我的背负，我总算能在这件事情上，恨你恨得干干脆脆。</p>
既然想要救我，为什么还要迟到？</p>
迟到了就是迟到了，没有任何开脱的理由。事后的所有补救，都不过是……为了自己良心上的好过。</p>
————————</p>
我把所有的行李搬回薄家，薄悦出去了，我就进来了。晚上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各怀心思表情复杂，我对于薄悦的事情还不能接受，连带着看见萧里都是一脸仇视，余敏拉着薄妤说，“晚上去奶奶那里住好不好？”</p>
薄妤把眼神投向我，余敏也带着些许请求看着我，她实在想念自己的孙子孙女，希望我……能高抬贵手。</p>
我对于那种眼神觉得有些不忍，低声道，“薄妤，你自己选择吧，我都支持。”</p>
薄妤小心翼翼拉着余敏的袖子，轻声道，“那妈咪……我晚上，和奶奶一起睡好不好？让哥哥陪你……”</p>
薄蔚看了我，我没有别的表情，就对薄妤说，“好。”</p>
两个小孩同时松了口气。</p>
我觉得有些讽刺，我一个大人，居然到了要小孩替我担心的地步。</p>
晚饭结束余敏带着薄妤走，又顺路来找我，拉着我在书房里说了好一会话，我现在耳朵里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萧里的过错，而我却成了承受一切的人。</p>
原本一切早就可以结束，现在却用这种不三不四的方式来收场。</p>
无法忍受，我绝对……无法忍受！</p>
余敏心疼又内疚地看着我，“事情闹成这样……我们家也是罪人，小颜，阿姨知道你恨，但是你也别和自己过不去，气坏了身子，不好。”</p>
他妈妈都这样放低姿态来讨好我了。</p>
后来余敏拉开书房的门，萧里和薄誊站在外面，我看见萧里，眼神一暗，想绕开他。可是男人却伸手过来。</p>
手腕被他握住，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太寒心了，萧里……薄悦居然只是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太令我寒心了。</p>
萧里哑着嗓子对我说，“我们能再谈谈吗？”</p>
我说，不能。</p>
萧里说，“我没想过会这样……”</p>
是啊，他习惯了一切事情都在他手里被把握的感觉，怎么会想到事情能超出他的意料？</p>
我说，“你把薄悦弄进监狱，再来找我谈谈。”</p>
薄誊说，“薄颜，薄悦也是薄家人……薄家若是出了杀人犯……”</p>
我立刻尖锐地讽刺，“是啊，我可不是薄家人，薄悦在你们家要脸要形象，我死活就无所谓了对不对？”</p>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心该是有多硬啊？</p>
薄誊原本是想缓和我跟萧里的关系，没想到说错了话，立刻闭嘴，沉默地替我擦眼泪，我说，“行，是我要求太多，是我太贪心，薄悦能被抓我就该满足了对不对？”</p>
薄誊皱起眉毛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p>
我没说话了，想去自己房间静一静，萧里看着我走，想追上去，被自己妈妈拦住。</p>
余敏说，“让小颜自己呆一会吧。”</p>
萧里眸光深痛，“妈……”</p>
“你也静一静吧。”余敏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你哪怕为了小颜做过多少好事，都不能抵消。薄悦这事儿我们本来就站不稳脚，要是小颜实在不肯原谅你，我们也不强求，好好帮着她把孩子养大吧。”</p>
萧里沉默。</p>
他知道的，他知道现在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初的所作所为才会导致，可是事后的补救，真的还有用吗？</p>
薄誊拍了拍萧里的肩膀，没多说别的，两个人都脸上神色复杂，后来要走的时候，萧里过来敲我的门。</p>
我关在房间里一个人生闷气，想也不想就说滚。</p>
萧里隔着门对我说，“你还在生气吗？”</p>
我不想理他了，被子一闷整个人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到了后来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被子，吓了一跳，看见萧里站在我床边，手还维持着伸出来的动作，我愣住了。</p>
回过神来红着眼睛喊了一句，“你怎么进来的？”我不是把门都反锁了吗！</p>
萧里说，“把锁撬了。”</p>
狗东西，居然还会撬锁！上辈子做贼的吗！</p>
我又嚷了一句，“滚出去。”</p>
萧里关上门过来找我，强行闯入房间就算了，现在还强迫我面对他，“薄颜——”</p>
我不想抬头去看他，可是萧里抬着我的下巴，我伸手打掉他的手指，萧里又来抓我，“你别闹，你正视我好吗？”</p>
我咬牙切齿，“我根本不想看见你。”</p>
萧里动作一顿，“是因为薄悦吗？”</p>
我冷笑，“你也知道？”</p>
“你想要她什么下场？”</p>
萧里问我，“她现在已经疯了，走法律渠道不一定有用，所以……”</p>
“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p>
我抬头对上萧里的眼睛，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领，一根根收紧自己的手指，眼里是惊天的恨，“我要她承受一遍我曾经所有的痛苦和惨烈，我要她坐牢，我要她身败名裂，我要她死！”</p>
萧里怔怔看着我。</p>
他从未想过他一个错手，把我逼成了这副模样。</p>
男人将我搂进怀里，我没反抗，但是他却在颤抖。</p>
我们之间，我已经毫无畏惧了，每次害怕的，应该是萧里。</p>
他对我说，“如果彻底解决了薄悦和顾历川，你的人生……是不是才算重来？”</p>
我没说话，无声睁着眼睛，任凭眼泪模糊视线。</p>
我能不委屈吗？我如何不委屈？</p>
萧里你当初想过，有朝一日，我们之间会变成今天这样吗？</p>
————————</p>
薄悦残疾的事情我是在三天后知道的。</p>
知道的时候，我整颗心猛地一寒。</p>
薄誊也是脸色惨白，告诉我薄悦不行了，现在躺在医院里，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的，被电击到失禁，失血过多意识昏迷，肋骨都断了两根，身上除了淤青血迹，还有男人留下的各种痕迹。</p>
费璃是个直性子，听说这消息当场发了个朋友圈，连打了十多个哈哈哈哈哈，足以见得她内心有多畅快。</p>
她说，喜闻乐见大快人心奔走相告普天同庆！</p>
【陆在清：女人真狠！】</p>
【江凛：幸灾乐祸太明显了吧！】</p>
【费矢：你笑什么笑？】</p>
【小梨头：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p>
【小梨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p>
【小梨头：统一回复，我最讨厌的一个白莲花被人揍了，我很开心，我就是这么直白，有本事喊她来找我。】</p>
【费矢：……】</p>
然而我手有点哆嗦，面对现在眼前的兄长，不可置信问了一句，“什么？”</p>
薄誊看向我，那眼神很深，甚至带着点打量，他可能以为……是我找人这么干的。</p>
不是我。</p>
我猛地想到了萧里。</p>
我当场站起来，跑去自己房间给萧里打电话，那边没接，吓得我直接打车去了萧里公司，一路心跳都快爆表了，后来看见萧里坐在总裁办公室里，警察围满了屋子，我愣住了。</p>
我冲进去喊了一声，“萧里！”</p>
萧里正在接受警察的审问，看见我的时候，眼神有了些许波动，跟警察说，“我朋友。”</p>
“哦好。”</p>
警察给我让路。</p>
我一看这个架势就有点慌，来到他身边，声音都抖了，“薄悦……是怎么回事？”</p>
萧里笑了，“正好警察也在问我这个。”</p>
“你是薄悦的家属吗？”</p>
警察也看我一眼，“一起来做一下笔录吧，我们正在查是谁对伤患下手的，如果您有什么有用信息，请务必转告我们。”</p>
我在警察的本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抬头看萧里，男人侧着半边脸，眼神看起来十分淡漠，丝毫没受任何影响。我甚至开始混乱，薄悦变成这样，是不是萧里找人干的？</p>
警察开始当着萧里的面盘问我，“你和薄悦是什么关系？”</p>
“亲属，我是她姐姐。”我坦白回答，“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我们薄家的情况有点复杂……”</p>
警察说，“你和她平时有冲突吗？”</p>
我皱了皱眉，“有。”</p>
萧里挑眉，颇为意外。</p>
警察一看我的表情，就立刻追问，“你们具体……”</p>
我指了指萧里，“情感矛盾，三角恋那种。”</p>
警察各个张大了嘴巴，什么眼神都有，随后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了下来，又问我，“你认为，平时和薄悦关系不好的……”</p>
我说，“我应该是她最恨的人，她也是我恨之入骨的人。可惜，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就有人替我动手了。”</p>
警察刚闭上的嘴巴又张开了。</p>
这场盘问整整维持了一个小时，我的确很有作案嫌疑，但是我当时不在场证明十分完整清晰，警察将我列入了怀疑人名单里，倒也拿不出别的证据，只能再去寻别的薄悦亲朋好友来做笔录。我坐在沙发上怔怔看着警察走，想站起来问萧里这件事，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脚麻了。</p>
我啊的叫了一声，直接以一种跪拜的姿势扑在萧里大腿上，他还是安安分分坐在转椅上面，腔调优雅，看见我猛虎下山似的扑过来还吓了一跳，后来似笑非笑对我说，“没事别乱蹭男人的大腿，知道吗？”</p>
我狠狠拧了萧里大腿一把，他嘶得一声倒抽凉气，然后我扶着膝盖站起来，喘着气抬头，直勾勾看着萧里，“薄悦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p>
(/14905/14905176/10100641.html)</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