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八！”</p>

结婚那天，汤和是伴郎。那时的老爷子身边，还没有徐达，没有常遇春，没有李善长。</p>

汤和带着红花，哭得稀里哗啦。</p>

“兄弟，你成亲了，你有家啦。要是俺叔俺婶能看着，该有多高兴！”</p>

那天，接新娘子之前，两个七尺高的汉子，抱着膀子先哭了一场。</p>

后来，蒙元大臣贾鲁带十万大军，欲要剿灭红巾军。十万大军，兵临濠州城下。</p>

孤城不可守，老爷子带着人坚守在濠州城外鸡鸣山。</p>

他只有一千人，而官军上万人。连番猛攻之下，鸡鸣山的军寨死伤惨重，连老爷子也身受数创。小腿上挨了一枪，几乎站不起来。</p>

好不容易守到了天黑，山下满是敌人的篝火。</p>

“可能要交代在这了！”那天，老爷子第一次感到了绝望。</p>

“这条命要交代在这了。老天，你让我朱重八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就是为了让我籍籍无名的死在这山坡上吗？我还没儿子，我还没建功立业，我还没杀进天下贪官污吏，推翻这吃人的大元！”</p>

面对老爷子的呐喊，老天装作听不见。</p>

就在老爷子真的绝望的时候，跟兄弟们凄惨笑着告别的时候。</p>

拂晓之际，天边忽然传来喊杀声，马蹄声。</p>

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近，老爷子拄着断刀，踉跄的站起。</p>

“重八，俺来了！”</p>

是汤和，带着红巾军的马队，从濠州城里出来接应。</p>

“兄弟们，援军到了！”老爷子和残存的战士，疯狂的呐喊。</p>

但汤和的兵，只是杯水车薪，很快就被浪潮一般的敌人淹没。</p>

“兄弟，你不该来！”老爷子杀退一个敌人，大喊道。</p>

“重八，咱光屁股的交情。一块生，他娘的一块死！”</p>

汤和疯子一样的冲杀，到了老爷子身边，“快，上马！”不由分说的，把老爷子送上马背。</p>

“大嘴，你咋办？”</p>

“别管俺，先走！”</p>

“兄弟！”</p>

“俺要死球了，记得回老家跟俺娘说一声！”</p>

乱军之中，老爷子再度被砍下战马。</p>

他奋力杀退两个敌人，却眼看躲不过对方的刀剑。</p>

“重八，俺来了！”</p>

又是汤和，舍身而来，杀死敌人，把老爷子背在背上。</p>

仅存的红巾军簇拥着他们二人，汤和振臂高呼，“兄弟们，杀出去呀！”</p>

老爷子满脸狰狞，我朱重八绝不会死在这个地方。</p>

大喊道，“兄弟们，杀出去！杀出去，活命呀！”</p>

“杀！杀！杀鞑子！活命啊！”</p>

想着，想着，前尘往事如画面浮现，点点滴滴那么真切，仿佛重演。</p>

烛火下，老爷子端起酒，一饮而尽。</p>

后来，郭子兴死了。淮西红巾军分成两派，一边拥护朱重八，一边拥护郭子兴的儿子郭天叙。</p>

汤和按着刀把，看着红巾军的众将，“大公子非人主，只有重八能带咱们创出一番事业。”说着，抽刀在地上画线，“跟俺们的，东边。跟他郭天叙的，站西边！”</p>

“若是站西边了，就别怪俺汤和刀不认得兄弟！”</p>

到后来应天城外，汤和手中的刀子，狠狠的插进了郭天叙的腹部。</p>

面对对方诧异的绝望的目光，他冷冷说道，“军队里，只能有一个主公，那就是俺兄弟，朱，重，八！”</p>

许多年之后，开国庆功宴上，兄弟俩喝得酩酊大醉。</p>

站在城墙上，眺望大明河山。</p>

老爷子拍着对方的肩膀问，“大嘴，那年，你为啥豁出命救咱？”</p>

“你是俺兄弟，不救你，俺还算人吗？”汤和咧嘴笑道。</p>

“那为啥，当年你明明比咱官大，还处处都听咱的，捧着咱！”</p>

汤和想想，憨厚的一笑，“小时候，让你打怕了！”</p>

“兄弟！”一滴泪，落在酒水中。</p>

灯火下，老爷子看着窗外恢弘的大殿飞檐，嘴里喃喃道，“下辈子，咱们再在一块，并肩子打江山！”说着，嘿嘿一笑，“不，你先去那头等着咱，咱们到了阴曹地府，把阎王老儿，拉下马！”</p>

“安心上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