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的终点。</p>
余秋堂一路沿着省道向前，不断看着路上的路标。</p>
他知道怀阳县是荣城南边的一个县，靠近陕西那边，但也仅仅只知道这些。</p>
所以前面两个多小时，他可以风驰电掣，心里没有任何忌惮，但等来到怀阳境内，他就非常小心，走一截就要找人问问，胜利乡怎么走。</p>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等摸到红星村村口，天都擦黑了。</p>
本来冬日天就黑的早，一般等不到下午五点，就已经黑的看不成样子。</p>
而今日天还重阴，更是黑的早，这才四点刚过，看周围景物就已相当模糊。</p>
好在，总算摸到地方。</p>
余秋堂又下来问了好几个人，王有财的家怎么走，但大家都一脸迷惘，说是没听过这么个人。</p>
可红星村就这么点大，按理说，只要是村里人，他们不该没听过。</p>
直到问到个年轻小伙子，才知道王有财是大名，村里人都喊那家伙狗锤子。</p>
不是啥好听小名。</p>
但也符合农村称呼。</p>
于是，经过长达六七个小时折腾，他总算找到王狗锤子家的大门。</p>
看着笼罩在昏暗下的篱笆院子，余秋堂的记忆总算恢复，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p>
这就是大姐家。</p>
要说怀阳，那比荣成自然差远了。</p>
荣城周围是山，唯独荣城市区在一片平地上，所以荣城后面发展为地级市，囊括周围所有县级市。</p>
后来呢，荣城又勘探出石油，那就更是富裕的很。</p>
飞机火车，高速高铁，样样都没落下。</p>
而怀阳这种偏僻的山区小县城，人口加起来，不足二十万，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若不是太过偏僻，可能直接都被撤除县的编制。</p>
怀阳都算不上什么，那胜利乡就更不说。</p>
红星村则更为小的可怜。</p>
小就代表着穷，除了基础农业，基本么有任何收入来源。</p>
能不能吃饱肚子，全看老天爷给不给饭吃。</p>
要是老天爷一个不情愿，那日子就过的相当艰难，吃饭都成问题。</p>
就像大姐家这种院子。</p>
比他们王家庄最差的人家还要不如。</p>
说是院子，其实就是用各种树枝插在地上，然后用草藤绑起来的篱笆，不可能防住任何人。</p>
所以篱笆上，肉眼可见，出现很多缺口，想必每个缺口，都曾经有人或者动物翻进去过。</p>
院子大门同样是树枝编织而成。</p>
相比篱笆，门则稍微“结实”点，用的是麻绳，而不是只要经历一个夏秋变幻，就会迅速老化的草藤。</p>
大门自然没有门楼。</p>
越过大门，能看到三间破旧的泥房，其中一间窗户射出微弱的光芒。</p>
所谓泥房，就是房子上一页砖瓦都没。</p>
房子的墙是用土基子砌成，顶上也用木椽搭建，上面覆盖上细细的树枝，树枝上再覆盖上麦草，麦草上再浇上泥巴。</p>
墙壁也是如此。</p>
全部都是用泥巴抹平。</p>
只是需要三层泥巴，里面两层的粗泥，就是里面会夹杂几厘米长的麦草，而最外面的细泥，则是用麦壳。</p>
这样的建筑，泥瓦匠们会千方百计将面抹平。</p>
使新房子看起来也不算难看。</p>
但毕竟是泥，经不住雨水不断冲刷，慢慢地，泥层就会渐渐脱落，就像癞子头上的秃斑。</p>
遇见这种事，肯定是要补泥。</p>
若是不补充，里面的泥巴就会被冲刷掉。</p>
想必细泥，粗泥更容易被冲掉，一旦粗泥出现问题，就像是人的皮肤破掉，失去阻挡细菌的能力，墙壁会迅速被冲到基子间的粘泥。</p>
那就离墙塌不远了。</p>
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人们总会在出现一块斑点，就赶紧补一块。</p>
可年久的泥早已经被风雨染成灰色，可新糊上去的泥巴则是土黄色，就像是被打了个补丁。</p>
开始，人们会很讨厌这种补丁，让整个房子显得很丑陋。</p>
但慢慢补丁越来越多，也就习惯。</p>
最后开始破罐子破摔，甚至都懒得外层用细泥遮盖，而是随意用粗泥糊弄几下了事。</p>
如果继续掉，那就继续糊。</p>
反正这边的别的没有，黄土多的是，随处可见，浇水就是泥。</p>
余秋堂看着大姐家寒酸的院子，再想起自己现在才建成的新院子，心里又开始不好受。</p>
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感觉。</p>
他是那种，如果自己过的好，但亲人们过的差，他就有种负罪感的人。</p>
其实按理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谁家日子过的好，都是各自的本事。</p>
可他偏偏就放不开心怀。</p>
想着以前对他那么好的姐姐，如今竟然住着这么破旧的房子，日子肯定过的相当艰难，他就非常难受。</p>
这可能是种心理疾病，他自我评价。</p>
正想着，突然那唯一亮光的房间门被拉开，两个小小的影子从里面跑出来，径直跑向院子的角落，躲藏起来。</p>
随后，就看到一人手里提着条软软的东西，大概是绳子，紧跟着冲出来，径直扑向隔壁另外间房。</p>
而最后，则是一个女人哭着跟出来，嘴里还喊着：“你别打他们，你要打就打我吧，孩子们还小，不要拿他们出气。”</p>
“啪！”</p>
前面人在黑暗房间里没找到人，又再次冲出来，刚好遇到女人，迎面就是从脸上抽了一绳子。</p>
余秋堂下意识闭上眼睛。</p>
仿佛那绳子，就抽在自己脸上。</p>
这是何曾相似的场景。</p>
就仿佛是他的复制版。</p>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直接骑着车子冲破篱笆，转眼刺到打人者面前，一个刹车，打撑，然后上前抓住打人者，单手抡起，狠狠砸在地上。</p>
“噗！”</p>
这一砸，力道自然是不轻。</p>
那人在地上像似根蠕动的虫子，费力的用手抓地面，半天发不出声音。</p>
而这时候，被打的女人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扑到地上人身上，将余秋堂拦住：“你谁啊，怎么还打人呢，看把人……啊，堂堂！！”</p>
余春杏终于看清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弟弟余秋堂。</p>
她震惊地站起身，小心翼翼试探着过来，仰头看着余秋堂，眼里都是不可思议，甚至她还专门看看篱笆外，确信这是真实的。</p>
她没有做梦。</p>
“真是堂堂嘛，我真的没有做梦，你咋会来呢，你……你……”</p>
余春杏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了，她看看地上的丈夫，又看看面前气势恐怖的弟弟，一时间站在中间开始迷惘起来。</p>
老天爷，我……我该咋办啊。(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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