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海出兵，常诚就死死的盯住了高顺。</p>

虽然说监军这个职位，是宋代发扬光大，但实际上在汉代就有了。</p>

常诚名义上不是监军，他只是作为高顺的后军协管，但是他实际上的作用，就是监军。他虽然不能越级指挥高顺，也不和高顺明面上做对，但是他能死死的盯住了高顺，监视着高顺的一举一动，监视着高顺所做出的每一个指令，监视着高顺周边的所有人，所有的事情……</p>

被人盯着，有的人是觉得无所谓。</p>

有的人甚至还会觉得很刺激，还喜欢被人盯着。</p>

高顺么，则是属于不喜欢的被人盯着的哪一类，他很快的就发现了不对劲。</p>

原先那些之前跟高顺还聊得来的军校，现在则是躲着高顺走，能装作没看见就装没看见，能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即便是在军务上要处理，也是尽可能的缩短时间，丝毫不敢在高顺帐篷里面多停留。反倒是在后勤常诚那边，天天欢声笑语。</p>

这有些像是学校里面的霸凌，虽然高顺的武勇很强，但是他就像是一个外乡人，表面上似乎若无其事，但是实际上他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然后一群人在背后叽叽咕咕。并非所有人都参与了霸凌的行为之中，只不过大多数人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高顺只有本部的五十人，其余的人马都是西海城内的兵卒。这些西海城的兵卒，将来肯定还要在西海城内生活，所以当见到西海城土霸王表现得和外乡人高顺不对付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仗义执言？大部分的人，即便是平日里最喜欢评论的键盘侠，也是沉默着，就像是他忘记带键盘一样。</p>

几名斥候奔驰而来，带来了个马贼活口。</p>

高顺审讯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些略有些愕然的神色。</p>

片刻之后，高顺叫来了常诚，『某收到消息，马贼欲讨西海。』</p>

『什么？！』常诚大惊。</p>

常诚以为高顺叫他过来，是要理论他的这种监视行为的。他已经准备好了反驳的话，甚至还要隐晦的嘲笑一下高顺是不是太多疑了，太紧张了什么的，比如一个巴掌，比如半夜敲门等等……</p>

可是常诚没想到的是高顺竟然说是马贼要打西海城！</p>

『这如何可能？！』常诚一时间觉得很荒谬，『高将军，切莫说笑……这马贼，呵呵，怎么可能？』</p>

高顺摆摆手，『带上来！』</p>

帐下便是有人押着了一名马贼上来。</p>

高顺指了指，『常司马，你自己问。』</p>

结果当然就是真的。</p>

这是斥候抓到的舌头。</p>

常诚再三确认，然后吓得都快尿出来了。</p>

『西海城绝不能有失！此事必须速速禀报将军！』常诚头上冒汗，脸色苍白。</p>

高顺瞄了常诚一眼，『我欲领兵前击，常司马可自行返归。』</p>

可是高顺没想到的是，常诚在抖了一会儿之后却咬着牙说道：『不可！如今大都护之令，是让将军击溃前锋营马贼，然而现在情况有变，马贼将席卷袭击西海城，已经和大都护先前所令状况不符了！因此必须回禀大都护，待大都护定夺！』</p>

高顺摇了摇头，『既然大都护令某迎战，岂有不战而退之理？莫非是常司马怯战不成？』</p>

高顺眯起眼，他决定如果常诚胆敢阻拦，就算是不杀了他，也要抽他三十鞭。</p>

可惜常诚意识到了危险，便是立刻转换了口气，表示他当然听从高顺的军令，高顺要前进就继续前进，但是他作为后勤协管，也有将新发生的情况及时禀报大都护的职责。</p>

如此一来，高顺当然也就不能将常诚如何。</p>

高顺性格如钢铁一般，正直无比，他虽然看不惯，甚至是厌恶常诚，但是只要常诚不违规，高顺也不会特意去为难，亦或是找常诚的麻烦。</p>

西海城中的新军令发了过来，命令高顺领前军出发，查探情况，而常诚作为后军，原地驻扎，待情况明朗之后再行决定。</p>

高顺看着这个军令，有些觉得可笑。</p>

高顺觉得，这似乎不是吕布的习惯……</p>

他觉得，若是这事情，吕布知道了，肯定是暴怒异常，直接领军就出战了！</p>

区区马贼，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p>

所以这个军令，多半就是魏续的意思。但是高顺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军令就是军令，不能说高顺有怀疑，就去拒绝执行军令。他是刚直的，从不屑于屈就，但是这样的性格，却未必是一件好事。</p>

而且高顺觉得，就算是马贼势大，也依旧是马贼而已，加上高顺也不喜欢之前军中的某些军校，表现得胆小怕事，亦或是有些趋炎附势，因此分兵倒是让高顺更舒服。高顺也特意点了那些不是整天跟在常诚屁股后面的军校，带了本部人马，再加上了两个斥候轻骑大队，合计三百余人，便是领军前出。</p>

高顺觉得，就算只有三百人，他也一样可以击败那些马贼。常诚那些人，对于高顺来说更像是补给部队，能帮上忙自然更好，帮不上忙也只需要壮大声势，提供补给就行了。</p>

可是战场上的变化，往往令人猝不及防。</p>

就像是在前锋营地之中的马休，也觉得事情变化得太快，有些让他烦恼不已。</p>

前锋营地。</p>

现在成为了马贼的乐园。</p>

乌泱泱的马贼在营地之中大呼小叫，人喊马嘶的好不热闹，简直就像是盛大的节日一般。</p>

或许也这确实也算是马贼的节日了。</p>

和汉军之时相比较，此时的前锋营地充满了混沌的色彩。</p>

在马休已经收刮了一遍『战利品』之后，这些后续赶来的马贼，大大小小的，又是重新收刮了一遍又一遍，到了最后连原本汉军用来制作营寨的木板，甚至铁钉，都成为了这些马贼某种意义上的『战利品』。</p>

『爷爷也是在汉军营地里面，纵横来去的！看看，这就是我缴获的汉军的物品！哈，别看就是块板子，你们不知道，这是汉人统领用的桌案|床榻|令牌|……』</p>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马贼在营地里面转悠着这些念头，然后寻找着一切可以用来给自己增光添彩的东西，即便是一块木板，一颗石头都好。</p>

就像是没有亲自打死老虎，但是能混点老虎骨头，老虎牙齿，都是值得吹嘘的事情一样。</p>

马贼么，不喝酒不吹牛，那还叫什么马贼？</p>

马休也是马贼，虽然他一直都认为他是马氏军队，但是其本质依旧是马贼。</p>

所以他同样也有马贼的毛病……</p>

喝酒，吹牛。</p>

在一般的时候，这喝酒吹牛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有时候却会带来大麻烦……</p>

现在，马休就有麻烦了。</p>

他自己给自己找的。</p>

马休站在替天行道的大旗之下，仰着头，看着旗帜在风中翻飞，思绪千万。</p>

这两天，他的这个名号确实是打出去了，引来不少的或是观望，或是参与的马贼。</p>

马休原本的计划是不错的。</p>

西域之中，有太多的恩怨情仇。</p>

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说是西域有三十六国，但是实际上何止三十六？</p>

西域南北是山脉大漠，嗯，中间也是戈壁沙漠无人区，只有沿着山脉脚下，得到了山脉融化雪水灌溉的区域才能有人类生存的条件，所以若说起来，西域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更像是一条头尾相接的贪食蛇，相互吞噬着，多少西域邦国在征讨他人的时候，屁股就被另外的人捅了。</p>

或许是西域本身各自来源就很复杂，民族习性也相差比较大，所以一直以来都无法统一。在这样纷乱不休的情况下，西域百千年来从来不内部统一，也就是能剩下被外部强敌一次次征服的命运了。从匈奴，到安息，从贵霜，到大汉，西域的大大小小的邦国，就在这样的轮回当中兴起，然后衰败，再次兴起，再次衰败，轮回不已。</p>

在这个过程当中，亡国的，破家的，灭族的，不知凡几，国仇家恨自然也是根深蒂固。就像是天龙八部里面的慕容一族，而在西域之中，又何止只有一个慕容氏？几百年来，大大小小叫得上名号的『慕容氏』至少有数十，甚至上百！</p>

『仇恨，』马休仰着头，看着旗帜，喃喃说道，『仇恨啊，是个好东西……他可以让人忍受痛苦，倍增耐力，流汗流血，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p>

『我们的计划没有错……』马休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就是现在出了一些……嗯，小麻烦……』</p>

庞德站在一旁，听着，默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