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夏侯惇已经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战局了。</p>
夜色慢慢的降临了下来，晋阳城外的骠骑人马忙碌了一天，夏侯惇也盯了一天。</p>
远处骠骑的骑兵营地，在那些辎重车阵当中，隐隐有火光和烟气升腾。</p>
值守的骠骑兵马，已经换了三波。</p>
夏侯惇静静的看着，默默的算着，推测着围困晋阳的总兵力。</p>
在夜色之中，那些羌胡还唱起了悠扬的小调，甚至还有一阵阵的哄笑，搞得像是这些羌胡是来晋阳郊游的，而不是来打仗的一般。</p>
这些歌声笑声，随着夜风吹在了夏侯惇的脸上，就像是硬邦邦的拳头砸在了其面皮上，让夏侯惇觉得有些冰冷的痛，也让夏侯惇有些不舒服的扭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身躯。</p>
『将主，可是有何吩咐？』一旁的护卫注意到了夏侯惇的举动。</p>
夏侯惇摇了摇头，『城中可还平稳？可有贼人作乱？』</p>
护卫回答，『一切如常，并无不妥之处。』</p>
夏侯惇皱眉，『一切如常？再多派些人手，加强城中市坊巡察！』</p>
夏侯惇想了又想，便是只能想到之前骠骑人马往城中射的箭书，是要晋阳之中的人里应外合才有可能破城，所以他现在只需要盯紧了城内城外，及时切断相互的联系，甚至可以抓住机会反打一耙……</p>
……</p>
……</p>
其实夏侯惇猜测的，全数都是和空气在斗智斗勇。</p>
夏侯惇的军事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他的战术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惜他终究是错了。</p>
夏侯惇的战术和经验，放在十年前，甚至是五年前，都是正确的。</p>
可是现在他错了。</p>
这种错位，无关智慧，也无关经验。</p>
只是时过境迁……</p>
当时代的浪潮汹涌而来，并不是嘴硬，或是坚持所能挽回的。</p>
山东之地，因为孤立，所以增熵，而且这一过程不可逆。</p>
华夏之地，也同样如此，扩张的时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技术和战术迸发出来，理顺秩序，但是只要停下脚步，孤立不动，也就同样增熵不可逆。</p>
实际上，绝对的联系和相对的孤立的综合，才是事物运动的本质。</p>
违背本质的，就终将吞下苦果。</p>
如果夏侯惇现在能和在潼关中条山一带的曹操联系上，说不得就能知道为什么当下骠骑的行为有些怪异了……</p>
在距离晋阳城外较远的地方，几名工匠将大车上的蒙布掀开，顿时露出了车中运载而来的火炮。</p>
黄成饶有兴趣的上前仔细查看。</p>
几名工匠也没理会黄成，正在车上车下忙碌的检查火炮的情况。</p>
黄成伸手在炮口比划了一下。</p>
黑洞洞的炮口直径，比黄成的手掌略小一些。</p>
炮身前细后粗，还有四道加固的铁箍，炮身中段两侧一对炮耳，架在了炮架之上。</p>
黄成不懂什么参数，也不知道什么是倍径，但是看着这沉甸甸的大家伙，便是不由得有些心情激荡，忍不住在炮身上拍了拍，感受着炮管上的金属质感，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嘿嘿的笑了起来。</p>
我可是第一个……</p>
哦，除了骠骑大将军之外，第一个将火炮用在攻城上的！</p>
到时候讲武堂上，嘿嘿嘿……</p>
黄成觉得美滋滋的。</p>
『让一下。』</p>
一名工匠过来，似乎是为了观察运输对于炮架的磨损的情况，便是很不客气的对黄成说道。</p>
『哦……哦哦。』</p>
黄成老老实实的让开。</p>
『这是我家将军！』黄成的护卫有些不忿。</p>
『去去！没你事！』黄成没接受护卫的马屁，挥手将护卫赶开，转头对着工匠笑道，『没事，没事，你忙，你忙……我就在旁边看看，不妨碍吧？』</p>
工匠朝着黄成微微点头，然后又开始忙碌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然后还在随身携带的木牍上记着一些什么。</p>
随着斐潜对于四民的新定义，加上军械等器具的大量研发和技术提升，使得工匠在关中北地的地位也在不断的提高。</p>
动则对于工匠吆五喝六，肆意践踏侮辱欺凌工匠的情况，渐渐的消失了。</p>
这就极大的提升了工匠的积极性，而工匠的积极性提升，则是使得更多的人投入到了工匠行列之中，科技研发又有了新鲜的血液……</p>
在加上斐潜这个有着后世经验的掌舵人，那些研究方向值得重点关注，那些是属于弯路回头路，大体上还是能够分辨一二的，因此正循环一旦确定，滚动起来的速度就相当惊人。</p>
如今工匠在进行的项目，就是火炮长途运输的测评。</p>
沉重的火炮，有上千斤，再加上炮弹和火药，对于道路的要求极高。</p>
从北屈军事工房转运而出，一路上幸好是有之前斐潜开拓和建设出来的官道交通网，才使得火炮可以比较顺利，没有出什么岔子的被调运到了太原晋阳城外。</p>
这种重量的物品，如果半道上因为炮架或是车辆损坏，导致倾覆的话，那就真不是随便都能重新复位的，并且火炮的自重也会导致在跌落的时候造成炮身的损伤，进而使得好不容易铸造出来的火炮就此报废。</p>
在抵达了晋阳之后，工匠要对于火炮进行全方面的测量，确保火炮可以万无一失的进入实战，否则真的什么都不管就拉上去，说不得就成为了曹军的笑柄。</p>
『炮架这里有裂痕……』</p>
一名工匠摸着炮架上的横梁，并且用墨汁做出标记。</p>
『是木质的原因，还是受力的原因？』</p>
另外一名工匠也走了过来，弯下腰查看着裂痕的位置。</p>
『……』</p>
黄成听了，在一旁有些着急。</p>
他瞪着眼，不明白这炮架的问题究竟大不大。看着一名工匠在身边走过，连忙拉着，问道，『这问题严重么？会不会有什么影响？』</p>
工匠看了黄成一眼，便是笑着说道，『不妨事，这炮架是木质的，经常要更换，早有后备之物……不过先要先卸下来，才能更换……』</p>
『哦哦，』黄成其实没听得很明白，但是『不妨事』三字还是能清楚的，于是缓了一口气，『好，知道了，你去忙，去忙……』</p>
黄成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也因为兴奋和紧张，使得他有些患得患失。</p>
这和之前他统领的任何一次战斗都不一样。</p>
这是全新的战斗，全新的模式。</p>
即便是黄成将之前斐潜进攻西域鄯善王城的战场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可真的让他实操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希望自己能做好，但是也害怕出什么问题。</p>
毕竟这一趟，不仅是有黄成自己的部队，还有一些工学院的学子，以及讲武堂的教官……</p>
这要是出了篓子，自己丢脸倒也罢了，但是有外人在，这脸要是丢了，那可是大问题！</p>
想到这里，黄成也没有多少心思继续看那些火炮了。</p>
他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让手下护卫去召集军校来开会。</p>
今天晚上，他必须和其他的军校，一起把进攻流程再好好的过一遍，确保万无一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