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庆元府。</p>
自武林大会失利后,宇文修未在华山多做停留,当日即率桃花剑岛弟子马不停蹄地向东疾驰,欲赶在“中原武林”和“西府”兴师问罪前,先一步离开是非之地。</p>
桃花剑岛与中原武林的过往恩怨,今日暂不必提。单说宇文修为阻止各门各派与自己争夺武林盟主,从而做出的种种“威逼利诱”之举,足以引起公愤。</p>
昔日的六大门派、四大世家无不憋着一口恶气,等着找宇文修秋后算账。</p>
至于西府,宇文修更非第一次与之打交道,故而对西府的行事风格深有领教。</p>
上一次,丁轻鸿奉命捉拿洛凝语,结果半路被蒙面的柳寻衣破坏好事,终究未能完成西府的差事。丁轻鸿后来被洛天瑾派人四处追杀,西府一直不闻不问,置其生死于不顾,若非丁轻鸿命不该绝,侥幸逃脱,恐怕今日的他早已是一堆冢中枯骨。</p>
捉拿洛凝语,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西府尚且翻脸无情,更何况武林大会?</p>
宇文修“收人钱财”,却未能“替人消灾”,西府又岂会给他好脸色看?</p>
缘由种种,眼下的宇文修已将庙堂、江湖通通得罪。</p>
自知四面楚歌,中原之地不宜再留,为免惹人耳目,暴露行踪,宇文修命众弟子乔装改扮,分散潜逃,一切等回到桃花剑岛后再行商议。</p>
值得庆幸的是,宇文修从华山“落荒而逃”,虽然十分狼狈,但由于他及时离开,因而未遭到蒙古大军的截杀,侥幸逃过一场浩劫,也算不幸中的大幸。</p>
历经数日奔波,当宇文修带着丁轻鸿及其他两名弟子,风尘仆仆地赶到三江口时,天色已近黄昏,海边寻不到半只船的影子。</p>
万般无奈,他们今夜只好寄留在三江口唯一的一间客栈,待明日一早找船出海。</p>
入夜,丁轻鸿亲自端着一盆热水来到宇文修的房间,为其泡脚解乏。</p>
“岛主,我们真回桃花剑岛?”</p>
烛火摇曳,将房间映的一片昏黄。</p>
此刻,丁轻鸿跪在床边,将一双比女人还要白皙的手探入盆中,为宇文修轻柔地按捏着双脚。</p>
一身寝衣的宇文修慵懒地靠在被褥上,双眸微闭,形似假寐,又仿佛在享受丁轻鸿的伺候。</p>
闻听丁轻鸿的语气中略有一丝迟疑,宇文修不禁发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冷哼,反问道:“怎么?你不愿回去?”</p>
“既是岛主吩咐,轻鸿岂敢不遵?”丁轻鸿扭捏道,“我只是……有些不放心其他师兄弟,不知他们能否顺利出海。”</p>
“是不放心?还是不甘心?”</p>
宇文修缓缓睁开双眸,两道锐利的精光登时射入丁轻鸿的心底,令其精神一颤,不敢再和宇文修对视。</p>
此时,丁轻鸿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吞吞吐吐道:“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中原,费尽心机才和西府达成一致,姬侯、扶隐两位前辈负伤在外,至今杳无音信……付出这么多代价,结果却一无所获。今日想来,实在憋屈……”</p>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憋屈。”宇文修教诲道,“有道是‘风水轮流转’,只要我们能平安无事地回到桃花剑岛,日后必有翻身的机会。一路上战战兢兢,而今好不容易抵达三江口,老夫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能安定几分,只要明日顺利出海,我们便算是逃过一劫。”</p>
“恕轻鸿愚笨,岛主总说形势危急,却不知……危从何来?”</p>
“我们的危机,十之七八来自洛天瑾及中原武林。”宇文修解释道,“之前我们将各大门派统统得罪一遍,全赖朝廷庇佑,因而无人敢找麻烦。眼下铩羽而归,我们对朝廷再无利用价值,失去朝廷做后盾,我们根本无法在中原立足,至少现在不行,岂能不危?”</p>
“岛主的意思是……洛天瑾会派人追杀我们?”</p>
“洛天瑾何许人也?”宇文修叹息道,“他对自己的盟友尚且斩尽杀绝,更何况自己的仇人?”</p>
宇文修口中的‘盟友’,正是指被洛天瑾“兔死狗烹”的任无涯及天山玉龙宫。</p>
自九月初九伊始,有关武林大会的消息纷纷不胫而走,而今早已传的天下皆知。</p>
“是啊!洛天瑾现在如日中天,各大门派又和我们存有间隙,他正好借此机会收买人心,顺便替自己立威。”丁轻鸿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但不知,另外的十之二三……又来自哪里?”</p>
闻言,宇文修的眼皮微微抖动几下,沉吟片刻,无奈道:“另外的十之二三,来自……”</p>
“砰、砰砰!”</p>
话未说完,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登时将宇文修与丁轻鸿的思绪打断。</p>
“谁?”</p>
“岛主,我是小顺子。”门外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回答。</p>
小顺子,是跟随宇文修、丁轻鸿一同赶路的两名弟子之一。</p>
“何事?”</p>
“楼下……似乎有些不对劲。”小顺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