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这里曾是一间柴房，方圆不过丈余，四周至今仍堆弃着一些早已腐烂发霉的柴禾，其中不时传出阵阵蛇鼠钻动的声响。</p>

小屋的东南角是一张用杂草铺成的床，上面躺着一个面无血色，气息奄奄的男人。虽然蓬头垢面，胡茬丛生，但柳寻衣仍能透过其深邃的双眸辨认出他的身份，正是昔日的天机阁少保，仇寒。</p>

当柳寻衣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仇寒的同时，仇寒亦用他那双布满忧郁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柳寻衣。</p>

四目相对的瞬间，二人的神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p>

无语言表的震惊，是二人相同的情感。除此之外，柳寻衣的眼中满含悲恸与怜悯，而仇寒的眼中更多的是亢奋与杀意。</p>

他的杀意并非针对柳寻衣，而是期望借柳寻衣之手，替自己报仇雪恨。</p>

“仇……仇大哥……”</p>

不知沉默多久，柳寻衣猛然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一个箭步冲到近前，满眼悲愤地望着命若悬丝的仇寒，身体由于内心的激动而情不自禁地剧烈颤抖。</p>

“仇大哥，你这是怎么了？”</p>

柳寻衣扑倒在仇寒身旁，迫不及待地连番追问：“哪里受伤了？我去找郎中……”</p>

“不！”</p>

面对心急如焚的柳寻衣，仇寒眼神倔强，紧咬牙关，颤颤摇头。</p>

眼前的一幕颇为诡异，仇寒五官狰狞，气息急促，俨然情绪激动。然而，他全身上下只有脑袋不断摇晃，躯干、四肢却如残花败柳般耷拉在草垛中，纹丝不动，仿佛与头颅脱节。</p>

“仇大哥，你……”</p>

“仇大人身受重伤，五脏六腑皆残，奇经八脉尽毁，郎中说……”丁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哽咽道，“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他八成……活不过今年冬天。”</p>

“什么？”</p>

丁丑此言如晴天霹雳，令柳寻衣心头一颤，怛然失色。</p>

“怎么……怎么会这样？”柳寻衣颤颤巍巍的双手在仇寒身上轻轻拂过，眼圈通红，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问道，“是谁干的？”</p>

“秦卫将我们逐出天机阁后，美其名曰派人‘护送’，实则派人‘监视’，将我们一路赶出临安。”丁丑回忆道，“不料，秦卫的人前脚离开，一群不明来历的黑衣人后脚杀到，他们人多势众，身手不凡，仇大哥为保护我而无法全神贯注，最终寡不敌众……”</p>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寻衣神思恍惚，喃喃低语，“你的言外之意是……秦卫派人伏击你们？”</p>

“除了他，我们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丁丑羞愤道，“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除了秦卫，没人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临安，更没人知道我们那天会出现在城郊树林。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见到我们没有半句解释，直接出手，招招致命，俨然有备而来……”</p>

“等等！”</p>

柳寻衣眉头一皱，仓促打断：“既然你说那些黑衣人有备而来，那他们没理由打伤仇大哥后……又放你们安然离开？”</p>

“我们能活到今天，并不是他们大发慈悲，而是……被人所救。”仇寒断断续续地说道，“如果不是有人出手相助，我和小丁子……早已一命呜呼。”</p>

“有人出手相助？”柳寻衣大吃一惊，“什么人？”</p>

“不知道。”仇寒缓缓摇头，“那些人黑巾蒙面，认不出相貌。我只记得，为首的……好像是一个女人。”</p>

“女人？”柳寻衣一愣，思绪愈发混沌，“什么女人？她为什么救你们？”</p>

“不知道。”仇寒的眼中精光闪烁，渐渐陷入回忆，“他们和那些黑衣人一样神秘，非但出现的毫无预兆，而且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甚至对我的感谢也置之不理。”</p>

仇寒越是解释，柳寻衣越是糊涂：“真是咄咄怪事！那……他们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p>

“有！”言至于此，仇寒的嘴角陡然扬起一抹嗜血狞笑，“他们出手又快又狠，不像是单纯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反而更像是……和那些黑衣人另有仇怨。”</p>

“何以见得？”</p>

“因为那些伏杀我们的黑衣人，最终……一个也没能活着离开。”</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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