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的劈柴早已燃过，只剩下了结霜一般被灰烬裹住的微暗火星。</p>

昏暗之中，烟霞背过身数钱。</p>

“叮！叮！······”</p>

轻微的铜钱撞击声，此刻却响亮得出奇，每响一下，所有人的心就跟着猛跳一下。</p>

“爷爷，奶奶，爹，姑姑一共给了八枚铜钱，我们家四口人，正好每人两个，烟霞开始给大家发压岁钱祝福新年了。”</p>

“不对！”爷爷道，“我仔细听过了，一共应该是一十六个。”</p>

烟霞冤枉，气哭了，展开了拿钱的小手，“明明是八个。过了年我就八岁了，姑姑是按照虚岁发的。”</p>

“那····怎么会有那么多响声？”</p>

“呜呜！我数了两遍。不舍得呀！”</p>

七星河东岸周家村段。</p>

周梦渊住处。</p>

老太婆窑洞里。</p>

周梦渊，灵芝，老太婆，毛蛋四个人都坐在炕上，毛蛋在灵芝怀里。</p>

“叔叔，今夜为什么叫‘除夕’？明天为什么叫‘过年’？除夕除什么？过年过哪儿去了？”</p>

周梦渊刮了下毛蛋鼻子，“这个呀，让你祖奶奶告诉你。”</p>

老太婆呵呵一笑，“孙儿呀，你就别为难奶奶了，</p>

要过年了，奶奶有幸再增寿一岁，愉悦心情不用你调动，你是学问人，你给孩子讲，让他掌握真正的知识。”</p>

“这方面知识没有具体记载，从古至今一直是口头传说。传说嘛，呵呵，让你娘来讲。”</p>

“别损我了。”灵芝望了一眼周梦渊，那眼神，像是白眼，又像是放电，“少爷是才子，还是由你来讲吧。”</p>

周梦渊舒眉一笑，“毛蛋，叔叔也请你回答一个问题，现在，你是想先要听故事，还是想先要发压岁钱？”</p>

“先要发压岁钱！”</p>

“为什么？听故事可以让你开心呀。”</p>

“不。有钱就可以在货郎跟前买好吃好玩的。祖奶奶说了，有钱人就贵，有钱能使鬼推磨。”</p>

“毛蛋，祖奶奶这些话是哄你开心的，只有一半是对的，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有一个土匪，有很多很多钱，可是，人们都想杀了他，为什么？他的钱都是抢来的，人们恨他，所以，只有是靠自己能耐赚来的钱，才是光明正大的，才能是贵人。”</p>

林芝道：“听你叔叔说得多好。”转脸又对老太婆说，“奶奶，毛蛋还小，辨不清是非，以后不要再给灌输低俗的思想了。”</p>

“你有不管。我们一老一小日夜在一起，八辈子话都说完了，孩子寂寞，你总得陪着呀。”</p>

见气氛即将不妙，周梦渊赶紧打岔，“来来来，今日高兴，奶奶有惊无险，是我们大家的福分。”掏出来一把铜钱，分出一半，“奶奶，这是您的。”言间跪起，“渊儿给奶奶磕头了。祝奶奶新年吉祥！健康长寿！永远陪在我们身边。”</p>

“呵呵！快坐起来。孙儿这压岁钱，奶奶必须收下。”</p>

“毛蛋，这是你的。快快长大，跟随叔叔大干一番事业。”</p>

“快谢叔叔。”林芝道，“赶紧给你叔叔磕头。”</p>

毛蛋跪起，可能是新棉裤太厚了，磕头时身体一歪——滚了，换坐在了老太婆怀里。</p>

“灵芝姐，给你发多少才合适？照顾奶奶这么久了，也没给过工钱。”</p>

“要什么工钱！落难之时，少爷能收留我娘儿俩已经感激不尽了······”</p>

“不不！不全是为了你们，我不经常在家，奶奶身边的确不能没人，这笔账我心里记着呢，早晚是要加倍补上的。待我实现了心愿，我就会一门心思赚钱，让奶奶、你娘儿俩，还有更多帮助过我的人，都住进新房，过上好日子。给，这几个碎银你收下，实在花不出去，门上来银匠了，就打个钗子耳环什么的，将它利用了。”</p>

“新房！新房！什么时候盖新房接沁儿呀？你们都老大不小了。”</p>

灵芝使了个眼神，“来，你听我说。”</p>

周梦渊伸长脖子耳朵凑过去。</p>

灵芝悄声道：“我只想要你。”</p>

周梦渊也悄声道：“奶奶一直在泪水倒流，今夜，不能让她哭。”</p>

也许亲情之间会有感应，灵芝讲话，老太婆一个字也未听见，周梦渊所言，却听得一清二楚。</p>

“孙儿，就让奶奶哭出来吧，憋在心里，脑子和身体都很受伤。呜呜！啊！啊····我的亲人们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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