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想看清楚。</p>

她自己在装糊涂，在逃避。</p>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冻的脚底疼，只能又慢悠悠的往饭馆走。</p>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留着板寸头的年轻男子，站在饭馆门前，往里张望。</p>

男子五官平平，只是穿一打扮看着比大街上的年轻人稍微时髦点，脸上的皮肤也没那么粗糙黝黑。</p>

张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这人似乎不像本地人啊。</p>

在她家饭馆门口探来谈去的，该不会是秦锋说的他后妈那个什么司机？</p>

张柠此刻真恨不得自己手上有一部智能手机，给他拍个照给秦锋发过去确认。</p>

她哀叹了一声自己想的有点多，然后就稳住心神，走了过去，冲那人打招呼，“你好，要进去吃饭吗？”她特意说的普通话，不过稍微带了点口音。</p>

听到张柠的声音，年轻男子转头，看到一个脸蛋冻的红扑扑的漂亮姑娘，正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他。</p>

男子对上她的视线，本来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想到她又不是秦璐大小姐，他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p>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大方的打听，“你好，姑娘，我跟你打听个事。”</p>

此人正是宁岚的司机小王。</p>

他昨天晚上就到了县城，休息了一晚后，早上赶过来，然后在镇上打听了几个人关于秦锋的信息。</p>

没想到秦锋在这里竟然是名人，说起秦老板个个竖大拇指，说是为他们磐石镇建设做出贡献的大善人。</p>

关于秦锋的对象，他也很快就打探出来了，就是这家顺子饭馆的女儿。</p>

于是，小王打算来饭馆吃饭，顺带碰碰运气。</p>

这个镇上的人两的方言，跟他老家的方言虽然有些相似，却也有很多话他听不懂，交流起来实在困难。</p>

刚才这个姑娘会说普通话，于是小王打算多打听几句。</p>

张柠很是配合，特别热情的看着他，“你说。”</p>

“这家饭馆老板的女儿，是不是找了个城里的对象？还是个老板？”小王问。</p>

张柠露出一个意外的神色，“呀，小哥，你咋知道呢？”</p>

小王眼神闪烁着，“我……我就是无意间听说的，能让城里老板看上的姑娘，一定特别漂亮吧？”</p>

他看着张柠，仔细看着，发现这个姑娘也特别漂亮。</p>

张柠听到他的问题，脸色一板，语气严肃，“怎么能说是特别漂亮呢？”</p>

小王惊，“啊？不漂亮吗？”</p>

张柠于无视他呆愣的目光，仰着小脚，语气满是骄傲，“那是相当的漂亮啊，不然能入了人老板的眼吗？”</p>

小王，“……”</p>

“除了漂亮，就没其他优点？”他又打探。</p>

张柠撇了撇嘴，一本正经的质问，“光漂亮还不够吗？还要什么优点？男人不都喜欢漂亮的女孩吗？你不喜欢漂亮的？”</p>

小王被她噼里啪啦问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脸上染上一抹暗红。</p>

他当然……也喜欢漂亮的！</p>

顿了片刻，他又想了个问题，“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身份会不会不简单？”</p>

小王想，反正秦锋已经离开了这里，没人认识他，他便大胆的问了。</p>

张柠嘴角微抽，这个小子，真够实诚的。</p>

问这么直白吗？</p>

她看着他，迷茫的眨着大眼睛，“身份？饭馆老板女儿这个身份，还不够吗？”</p>

小王，“……”</p>

张柠见他神色怪异，她又自夸道，“而且，她可是高中生呢，以后可是要上大学的！”</p>

张柠说完，冲小王傲娇一笑，进了饭馆。</p>

小王见她走了，也跟了进去。</p>

他一进去，张柠又凑了过来，冲他礼貌的问道，“吃点什么？”</p>

小王本以为她只是个纯路人，张柠如此一开口，他才反应过来，“你……你是饭馆的人？”</p>

张柠点头，“对啊。”</p>

“那……那个老板的对象，是你什么人？”</p>

张柠冲他灿烂一笑，“就是我自己啊。”</p>

小王，“……”</p>

这么巧吗？</p>

随便逮住个人问个话，就问到了她本人？</p>

张柠无视他惊愕的表情，她凑近他，笑眯眯的问，“不过，这位小哥，你打听这个做什么？”</p>

小王错开她的视线，面无表情的回道，“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p>

“哦。”张柠表示见怪不怪，“其实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啦，反正充满好奇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了。自从我被我对象看上以后，每天都有很多女孩子跑来找我，让我给她们传授经验，如何被有钱有颜的老板相中，我也很苦恼啊。这种事哪有什么经验，我全靠一张脸，她们长的不好看，怎么着都没用啊，你说是不是？”</p>

小王听的脸色更加一言难尽。</p>

“你是不是也来向你的姐姐或妹妹取经的？”张柠看着他，好奇的问。</p>

小王抹了把汗，“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p>

“算了，反正跟我没关系。”她说，“对了，吃点什么？”</p>

小王见她终于转移了话题，松了口气，瞅了瞅墙上的大菜单，“西红柿鸡蛋盖浇面。”</p>

“稍等。”</p>

张柠去到后厨窗口，朝里面的张顺报了菜单后，就又开始拿着擦布擦起了桌子。</p>

同时，余光若有若无的瞟着那个愣头青。</p>

就见那人视线直勾勾的一直盯着他。</p>

手里还在捣鼓着什么东西。</p>

那是……照相机？</p>

还是刚开始流行的携带方便的数码相机？</p>

还要给她照相？</p>

准备够齐全的。</p>

她偏不给他那么容易完成任务。</p>

张柠猛地一回头，冲他妩媚一笑，小王慌乱的赶紧收回了视线。</p>

张柠勾唇一笑，又开始干活。等他刚捣鼓着想对她照相时，她又突然回过头去，如此反复好几次，张顺端了饭菜出来，张柠才消停下来。</p>

去忙自己的事了。</p>

……</p>

苏嵘最近只见过张柠一次，那就是今天早上。</p>

她每次去学校门口等她，张顺却强在她前头接张柠。</p>

根本不给她靠近她的机会。</p>

今天早上她开了秦锋的车出去，她想叫住她，却没来得及。</p>

她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姑娘，竟然还会开车，苏嵘想当然的以为是秦锋教她的。</p>

她这么能干，她打心底高兴，却也感到担心，生怕她一个女孩子，开车出去会不安全。</p>

她一直等在外面，等她将车开回来时，她急忙过去跟她打招呼，她却只是淡淡的回了她一句，就离开了。</p>

虽然依旧礼貌，她却能感觉到她的疏离，完全没有以前的热情。</p>

难道，她是知道了？</p>

苏嵘现在知道张柠晚上是住在楚玲家中的。</p>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也调查了很多事。</p>

告知楚玲自己的身份，完全没问题，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困扰。</p>

她觉得自己该做好心里准备，去和楚玲相认了。</p>

今天是周末，苏嵘想着，楚玲应该是在家里的，她鼓起勇气，打算去找她。</p>

中午时分，她做好了一切准备。</p>

然后叫了周倩，“小倩，你开车，陪我去个地方。”</p>

苏嵘没有让保镖小林同行，只是让周倩开着车，载着她到了之前记住的那个地址。</p>

周倩将车停在胡同口，俩人步行着从胡同里走了进去。</p>

到了地址上记录的那个门牌号前，周倩上前去敲了门。</p>

门其实没锁，只是门板紧闭着，出于礼貌，俩人并未冒昧的推门而入。</p>

今天的天气特别冷，苏嵘冻的脸色苍白。此时她站在门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一直搓着手。</p>

虽然她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准备，真正到了楚玲的门口，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起来。</p>

不知接下来会面对什么。</p>

她如果说出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吓到楚玲？</p>

她会相信，她还活着的事吗？</p>

这么多年，她身上，除了那张随身携带的照片，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了。</p>

苏嵘深吸了口气，眼底透着坚定的光。</p>

她已经做好了和楚玲相认的准备。</p>

也做好了面对张柠的准备。</p>

无论如何，她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她们一切，她相信，楚玲会相信她的。</p>

等今天她告诉了楚玲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就去找张柠，去告诉她，她是她的亲生母亲。</p>

不管她对她这个亲生母亲，是何种态度，她都认了。</p>

处理好这边的事，她要去京都，好好算算当年的账。</p>

楚玲听到敲门声，走了出来。</p>

“谁呀？”她一边问着，一边走到了大门口，两手拉开了两扇门板。</p>

门一打开，楚玲看到站在门外的两个人，她满脸错愕，“苏董事长，周特助，你们怎么来了？”楚玲说话的语气透着紧张。</p>

这还真是贵客，不，应该是不速之客。</p>

苏嵘面色复杂。动了动唇，却是没说话。</p>

“楚阿姨，没打扰您吧。”周倩知道董事长今天是来干嘛的，她对楚玲的称呼都做了改变。</p>

“不打扰，快请进吧。”</p>

楚玲将人迎了进来，苏嵘打量着这个干净的四合院，眼底满是向往之色。</p>

安安静静，简简单单的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其实挺好。</p>

楚玲过得虽然清苦，倒也清净。</p>

楚玲掀开门帘，请她们进了堂屋，屋里烧着炉子，很暖和，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恍如两个世界。</p>

炉子上水壶里的水快开了，一直响个不停，小型的彩色电视机里，播放着电视剧。</p>

屋子陈设简单，却很干净素雅。</p>

楚玲请人落了座，赶紧给她们泡了茶水端到茶几上，然后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招待这两位不速之客。</p>

苏嵘从坐下，视线就一直落在桌上的那个相框上，泪水不觉湿了眼眶。</p>

楚玲还留着那张相片呢。</p>

正好，她的也在。</p>

周倩并没有落座，她邀请站在一旁的楚玲，“楚阿姨，您坐到董事长这边吧，你们好好聊聊，我去院子里转转。”</p>

周倩没有打扰她们，出了堂屋，走到大门口，巡视了一圈，直接关了大门。</p>

她关了门进来时，就看到楚逸从北屋出来，正站在台阶处。</p>

他看到周倩，明显很惊讶，似是没想到她会出现他们家院子里。</p>

周倩沉静干练，看着他脸上露着职业微笑，“楚逸，我陪董事长来的，她和楚阿姨有话要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p>

外面天气特冷楚逸不好意思邀请她进自己的屋，只能别扭的说道，“要不你去我书房坐吧。”</p>

“不用，我在院子里转转。”周倩习惯了苏嵘谈事事自己在外面守着，确保无人打扰。</p>

楚逸没再坚持，“好吧，那我去做作业了。”</p>

楚逸说完，望了一眼堂屋的门，进了屋。</p>

苏董事长，怎么突然造访他家？</p>

看这位周特助的架势，似乎并不是闲来串门那么简单。</p>

当然，她们那种身份的人，也不可能随意上一个员工家里串门。</p>

周倩刚才的话，很明显是让他不要去打扰她们。</p>

楚逸回到屋里后，直接站到窗户旁，竖着耳朵试图听到她们的谈话。</p>

哪怕这段时间京都那边没有再传来什么消息，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p>

堂屋里。</p>

周倩出去后，楚玲并没有坐到苏嵘身旁，她拉了把板凳坐过来，手指不知所错的乱搅着。</p>

苏嵘一直没说话，楚玲更是紧张不已，不知道她突然跑到她家里到底有何事。</p>

楚玲将茶几上的水杯往她面前推了推，“苏董事长，您喝水。”</p>

苏嵘没动。</p>

楚玲又礼貌客气的开了口，“苏董事长，您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p>

她看着苏嵘这张脸，总是会不自主的往苏婉蓉身上想。</p>

她怕自己失礼，尽量不去看苏嵘的脸。</p>

苏嵘依旧没动。</p>

她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良久，终于抬起头来，眉眼温柔的看向楚玲，她唇角颤抖着，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小玲子……”</p>

小玲子……</p>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楚玲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苏嵘。</p>

这个世界上，如此称呼她的人，只有三个。</p>

楚逸的父亲，秦锋的母亲娟姐，还有……还有……</p>

楚逸父亲和娟姐，早已离开了人世。</p>

不，应该是他们三个都好人不长命，早早的离开了他们。</p>

从十八年前，就没有人在这样叫过她了。</p>

苏嵘董事长她叫她小玲子！</p>

她怎么会如此叫她？</p>

难道她心底的那个猜测是正确的？</p>

她真的是……</p>

楚玲不敢往下想，她只当自己是幻听了，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p>

“苏董事长，您刚才叫我什么？”她看着她，尽量让自己情绪保持镇定。</p>

苏嵘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再次开口，“小玲子。”</p>

楚玲彻底怔住。</p>

苏嵘眼底透着坚定的光，看着她，语气认真，“小玲子，我知道，在你们心中，我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认不出我，我完全可以理解。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出现在你面前，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都想告诉你，我是婉蓉，我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p>

－－－－－－题外话－－－－－－</p>

更新结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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