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珠并不知道两位公主已经注意到了她，安静地站在人群后头关注着她们，猜测着公主会做出什么样举动。</p>
两家一直暗地里往来，并没有暴露在对手眼中。</p>
如果可能大公主应该也想继续掩藏双方的关系。</p>
但是，袁家当初跟公主府的交往早已落入大家眼中。</p>
此时若是刻意保持距离，不仅起不到掩藏关系的目的，反而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p>
若掩藏关系是上上之选，那么继续跟她来往，借着女眷交往的幌子掩盖真实的关系则是上选。</p>
这样想着，袁明珠就眼光灼灼的往汉阳公主看过去。</p>
有人也察觉了她看向大公主的神色不对。</p>
不管是知道当初两家来往的还是不知道的，都在心里鄙夷了她一番，觉得她这是想攀附大公主。</p>
作为大昭朝最有权势的女人，汉阳公主是所有人想要攀附的对象。</p>
别说是生活在内院的女人们，就是朝堂上的爷们们，走通了大公主的路子也注定事半功倍。</p>
就比如朝安公主的几个儿子。</p>
朝安公主的几个儿子都有些平庸，忠厚有余能力不足。</p>
朝安公主的生母卑微，她在皇上跟前也没太有圣宠。</p>
为几个儿子请封恩荫都是托了汉阳公主。</p>
就因为交好汉阳公主，儿孙们的前程都不用愁了。</p>
还有户部尚书秦九皋和工部尚书杨国魁，在前些年的移民中跟汉阳公主合作，不仅赢得了政绩，还借机拔除了许多胡维昆的势力。</p>
武安府洪家，就是被拔除的其中之一。</p>
朝中格局经过那次的洗牌，彻底改变，结束了朝中胡相一家独大的局面。</p>
虽然那次的震荡之后胡相联合一帮拥趸上书诋毁汉阳公主“牝鸡司晨”，汉阳公主无奈避其锋芒。</p>
但是知情人都知道，汉阳公主虽然深居简出，但是朝堂上诸多事务隐约还是她的手笔。</p>
出身高贵又实权在握，可不是谁都想跟她交好。</p>
汉阳公主身边向来不缺想巴结她的人。</p>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身边也只有朝安公主能让她正眼相看。</p>
想凑上去的人不少，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p>
在场的人几乎已经预见到安阳侯世子的这个小媳妇撞的一头包的情形了。</p>
有些人的唇角就露出讥讽的冷嘲。</p>
甚至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优越感，悄悄议论道：“她就是硬塞给安阳侯世子的那个女人吧？到底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p>
说是悄悄议论，实际后头那句话声音提高了，足够让一圈人都听清楚。</p>
说着话还扭头拿胳膊捣着站在她旁边的人，提醒对方看袁明珠的眼神，“快看，快看。”</p>
她旁边站着的女人一把将她的胳膊推开，不仅推开了她，还顺势站得离她远一些。</p>
站在她身边的其他人也都纷纷避开她，以示跟她不熟，免得被她连累。</p>
这女人也察觉了不对，扭头再看，汉阳公主正伸出涂着蔻丹的手，对袁明珠说：“几年不见，小明珠都长成大姑娘了，快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p>
女人楞在当场，呆若木鸡。</p>
想不明白为何事情没照着她的预想发展，一向高贵冷漠的汉阳公主，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慈祥和蔼了？</p>
跟她一样没反应过来愣住的人还有龚夫人。</p>
龚夫人就站在袁明珠身边，所谓灯下黑，她一开始都没发现袁明珠神色不对，还是看到忠义伯家的小儿媳妇侯氏斜着眼往她们这边瞟的时候才察觉。</p>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先伸手攥住复生媳妇的胳膊，侯氏就吧啦吧啦说开了。</p>
她是受了安阳侯世子所托陪着袁氏，照看袁氏的。</p>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回头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顾复生那个犟驴脾气，不得连她一起埋怨。</p>
龚夫人也算是八面玲珑，攥住袁明珠的胳膊先阻止她乱看，然后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挡着别人看向她的目光。</p>
接着开口回道：“你倒是懂，就是你家里人没教你……。”</p>
后面的话被汉阳公主的举动给惊得，都忘记说了，挺机灵个人，就木愣愣地呆立在当场了。</p>
龚参将地位仅次于总兵，而且在外也独掌一方兵权，但是放到贵人扎堆的京城里就不够看了。</p>
之前袁明珠为了迁就她的身份，也随着她站在外围。</p>
现在袁明珠被大公主的人拉到身边去了，就显得孤零零的了。</p>
她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呢！</p>
既为袁明珠能获得大公主的青眼高兴，又担心她当着公主的面跟人对骂，会给大公主落下坏印象。</p>
她不怕戚家的小儿媳妇，大家都是站在外围的人，那女人若是站得靠里也看不到她们这边了。</p>
而且骂都骂了，后悔也于事无补。</p>
现在该做的是补救，别让戚家那边恶人先告状，戚家小儿媳妇之所以出声，还不是打的踩着她们在大公主面前博取好感的主意？</p>
她现在就一个想法，不能让她的小人之心得逞，不能让她踩着她们上位。</p>
她慌乱地回头，在人群里搜索继子的身影。</p>
只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龚琪不会在妇人这么多的场合多停留。</p>
没看到继子，龚夫人一边低声遣了身边的丫鬟去寻找他，一边关注着袁明珠那边的情况。</p>
汉阳公主携着袁明珠的手，“怪冷的，别围在这儿了，先进去吧！”</p>
带头往里走。</p>
其他人也赶紧跟上。</p>
龚夫人随着众人往里走的同时观察着戚家人的神色。</p>
戚家人今天来的是二房和五房，这两人都是她们婆婆卢氏娘家那边的亲戚。</p>
二房媳妇像是在埋怨五房媳妇，且二人神色紧张。</p>
看到她们面色慌张，龚夫人也有些意外。</p>
她嫁过来的晚，不知道袁明珠跟汉阳公主之间的渊源。</p>
不过看戚家两妯娌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感觉可以放心了。</p>
内院里，许家老夫人接了信，知道两位公主的銮驾到了，忙带了众儿媳孙媳迎了出来。</p>
许老夫人老远就看到身着真红织金大衫的大公主走在众人之前。</p>
红色的衣衫在一众命妇中十分耀眼夺目，让人一眼就能看到。</p>
大衫之上绣着五彩龙纹。</p>
这是本朝大公主专有的服侍，其他公主服饰禁着龙纹。</p>
大公主的服饰乃是今上下诏特许。</p>
让许老夫人诧异的是，公主身旁走着的也是一位着红色织金衣衫的女子。</p>
因离得尚远，许老夫人看不真切，没有辨认出是哪个。</p>
也顾不得正在跟儿媳妇置气了，问道：“公主旁边的女子是哪个？”</p>
许老夫人年岁渐长，许多亲厚人家的应酬都转到世子夫人肩上，因此许多小辈老夫人不如世子夫人熟悉。</p>
曹国公世子夫人凝神看了看。</p>
那女子被大公主牵着手，落后大公主半步，两人状似十分亲昵，还穿着差不多的衣衫，亲母女一般。</p>
但是看身形，并非公主的儿媳妇。</p>
公主的儿媳妇都随着丈夫在外，也不在京城里啊？</p>
说着话双方就走近了些，但世子夫人依旧不敢确定，“看着像是，像是顾复生媳妇？”</p>
说着话就走到跟前，世子夫人扶着婆婆胳膊的手握紧了些，示意正是顾复生媳妇。</p>
老夫人神色也没露出异常，拍了大公主的胳膊一记，“我说怎么等了你这么久总也不来，这是又去哪拐了这么个可人的小姑娘来？你今日可是来迟了，回头罚酒三杯。”</p>
袁明珠抱着大公主的胳膊，“都怪我走得慢，拖累了殿下。”</p>
许老夫人顺势问道：“这位是……？”</p>
“娘，这是安阳侯世子新娶的夫人。”</p>
大公主炫耀：“看看这丫头，今天跟我穿的像母女吧？”</p>
许老夫人还真正正经经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点头道：“像。”</p>
大公主爽朗地笑出声。</p>
旁边站着的朝安公主也打趣道：“你们说的话回头让顾复生那小子知道了，领着他媳妇给你敬茶去，你可别心疼见面礼。”</p>
大公主瞥了一眼袁明珠。</p>
袁明珠还未如何，后头的龚夫人大冬天差点急出一脑门的汗。</p>
都想冲过来替她表态了。</p>
还好关键时刻她遣去找龚琪的丫鬟回来了，拉着她转述了龚琪的话，“四少爷说让夫人您别担心，安阳侯世子夫人能应付得来。”</p>
龚夫人往那边看过去，不知道袁明珠说了什么，大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p>
这是龚夫人第一次见到汉阳公主。</p>
她是续弦，老夫少妻，京城里同品级的夫人大多都比她年长，加之她又是商户之女，龚家怕她撑不起门面，不太让她参加龚参将的同僚间应酬。</p>
还是她生了儿子，又着力讨好继子，处境才有所好转。</p>
但汉阳公主深居简出，很少参加各家宴席，所以她以往都没机会见到这位位高权重的女子。</p>
只以为汉阳公主原本就是现在这样和蔼可亲的模样呢。</p>
她看着那边，虽然听不到说了什么，但是看着大公主的模样，她就想起她娘。</p>
远嫁的她自从出嫁就没见过她娘了，但是她娘在她的记忆里，就是这样脸带温柔的笑看着她。</p>
她不知道大公主平日里是什么模样，不代表别人不知道。</p>
有人就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而被雷日得最狠的非戚家妯娌俩莫属。</p>
没有试图碰瓷过汉阳公主的人还罢了，曾经有过碰瓷经历又被无视或拒绝过的人就没法淡定了。</p>
直到进了许老夫人所住的金镝院还在明里暗里打量袁明珠，试图研究出她们比对方差哪里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