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他家主子几个月来终于肯吃的份上，卫临转身去找客栈的掌柜，让他重新做一份粥食上来。</p>

一盏茶后，卫宴时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咸菜粥。第一口他咽了下去，第二口他皱着眉咽了下去，第三口他屏着鼻咽了下去，第四口第五口……他咽不下去了。</p>

被顾倾禾养叼的胃，在闲暇之余终于开始挑挑拣拣起来，他将碗一推，对着已经吃好了的卫临道：“不是那个味儿。”</p>

卫临不知该庆幸他家主子不厌食了，还是该可怜自己要伺候开始挑食的主子。</p>

他记得一年前他家主子还是很好养活的，有什么吃什么。</p>

到底是见他这几个月来没吃什么东西，瘦得不成样子，卫临将碗搁置到一旁，低声问：“主子想吃什么，我去借个灶给您弄。”</p>

卫宴时想起他带着墨衣卫在军营当伙头兵时，卫临人憎狗嫌的厨艺，他很是认真地看着卫临道：“几日不见，你会做饭了？”</p>

卫临：“……”</p>

有时太过心疼主子，会增加自我信心。</p>

他老实摇头：“不会，委屈主子让我跟着您了，下次我跟卫五去换趟次。”</p>

卫宴时想到他把整个墨衣卫厨艺最好的卫五放到了顾倾禾身边，一时也沉默了下来。</p>

在房中修养的骨头闻着味跑了下来，奔到他怀里，对着他奶声奶气“汪”了声。</p>

卫宴时摸了摸他的灰毛脑袋，突然想起一件事：“卫五先前是不是说顾姑娘在找这只小狼崽子？”</p>

卫临看了眼学狗叫的狼，默然回道：“是主子。”</p>

“走！”卫宴时避开左手的伤，抱起骨头道：“带你回家。”</p>

卫临认命跟在他家随性而为的主子后面：“主子是要去垂柳村？”</p>

“带你去长长见识！”卫宴时哼笑一声，语气莫名欣然：“等你尝过顾姑娘的粥，你就知道什么叫天下仅有。”</p>

跟前的少年眉眼飞扬，侧脸带笑，一身墨绿色玄衣飘飘悠悠，微垂下的袖摆被一只小狼崽子握在狼爪子里，整个人看起来与几年前宴都打马而过的小少年一般无二。</p>

他是真不记得半年前的事了。</p>

不记得也好。</p>

这样那个万物凋零的春日就只存亡在承宁六年春，而不是宴都小王爷的心中。</p>

“嗯？”没等来他的回答，卫宴时有些诧异回头，“看我做甚？”</p>

卫临冰块似的脸带上零星笑：“主子要一直记得现在才好。”</p>

卫宴时挥挥右手，满不在乎道：“我知道我忘了事，厌食也好挑食也罢，只要我记得自己就行。”</p>

可是您记得自己时，一直想要有人能记得您。</p>

不是我们，而是他们。</p>

卫临拢下眼里的愁绪，故作松弛转移话题道：“主子今日是想喝粥了，还是想见顾姑娘了？”</p>

只是寻常的日子，卫临一般将眼前这个小他四五岁的少年似作亲人。</p>

百人墨衣卫从幼时到少时就是和他这样相处过来的。</p>

在军营，在执行任务，他们是上下级，只听他一人调令。</p>

在寻常的日子，他们是亲人，没有血缘的亲人，以兄弟相称的亲人。</p>

卫宴时自小对周围人的情绪感知敏锐，哪能不知道他调侃话下的沉重心思。</p>

他抬眼看向垂柳村的方向，配合着笑道：“想顾姑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