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p>
龙首听着任也没头没尾的话，心中甚是疑惑：“什么故事？”</p>
他凝神北望，见粮草大营方向已是一片火海，便怔怔叹道：“唉，没什么。”</p>
言罢，任也收敛心神，平复情绪，这才令自己苍白的脸颊上，重新有了血色。</p>
龙首见他不想回答，便立刻岔开话题：“你看，那韩良的帅台已入阵中，大乾的兵甲士气大盛。我等不能再拖了，要登台了。”</p>
任也闻言看向战场，见那两军交战之地，到处都是搏命厮杀，万马对撞之景；其战场之辽阔，也绵延近百里。</p>
这一夜，仿佛巴蜀全境，都能听见这修罗战场中传出的惨烈与哀嚎之声。</p>
任也定睛看去，又见到一架由石木搭建起来的帅台，它约有十丈高，下有二十四轮滚可以人力推行，此刻正向战场中心靠近。</p>
帅台左右两侧挂韩字旗，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也各有一万卫军守护。</p>
那便是三军主帅韩良的帅台，负责压阵指挥，传令各军。</p>
此台不倒，大乾兵锋则盛。</p>
任也盯着帅台，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冷冽。</p>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近二百名四品神通者，朗声道：“上虞九地陷入战乱，非我所愿，也非我一人之力能挡！观风与韩婵合谋，借大乾羽麟党之势，布局两国边疆，令我清凉府十数万百姓笼罩在瘟疫之中；令岭南三府大乱；令落日镇数万百姓被坑杀！这国仇家恨，个人恩怨，今夜皆汇聚在这数百里烽火之中！”</p>
“大战已起，数十万人的战场，此刻若再谈大义，即是虚伪，也有违古人皇之教导。”</p>
“皇曾言：天地一统，山河一色，则万世太平。有敌来犯，杀之；天若不仁，伐之！”</p>
任也声音浑厚，郑重抱拳行礼，高喊道：“而今，小王幸得各路长辈，挚友，同门兄妹的信赖与疼爱，已有与大乾之敌对弈的资格！内心着实惶恐万分，感激万分！此刻，决战已至。请诸君——与我共同登台，歼敌于拒马关外，还明日一个艳阳高照，烽火骤停！”</p>
喊声徐徐飘荡，近二百余名四品同时起身。</p>
“轰！”</p>
樊明显神通于山林，骤然间迎天而起，大喊道：“黑袍守岁与我同起，夺上虞九地赠与小师弟，提前贺其列入三品。”</p>
“欲火焚身！”济沧海全身轰的一声燃起烈火，与樊明同去。</p>
“撒我热血开天门，耀我战甲镇北方，杀呀！”爱妃非常罕见的为自家男儿带起了节奏，迎着头皮喊出那句口号后，便身躯轻盈的飞掠向了战场。</p>
“嗖嗖嗖……！”</p>
二人一声令下，一位位黑袍守岁人均是冲天而起，耀着神异光芒杀向战场。</p>
不远处，八旧臣并肩而立，那为首的旭昇老人，身着一袭白衣道：“老龙主尚在时，日思夜想，曾无数次梦入这上虞九地，可惜至死都没能领军北上，站在此处……以观大乾之景啊。”</p>
“幼主尚在，幼主今日便来了啊。”旁边，一位老尼姑笑着回道：“人间紫气现，则真龙现。夺了上虞九地，也是幼主的机缘啊。</p>
“我八人送走了一代，教养了一代，已足慰此生啊。”旭昇老人笑着抬手：“诸位，请吧！”</p>
话音落，旁边七人均抬臂唤出本命法宝，谈笑间，便齐肩掠向战场。</p>
……</p>
岷山周遭数十里，尽是刀光剑影，搏命厮杀之景。两军混战在一块，人命如割草一般就没了，尸山下还有尸山，血海下黑土被浸三寸深，那阎王殿开门，也不过就是这幅景象了。</p>
“轰轰轰……！”</p>
一道道神虹自西方而来，如流星一般划过战场最中央，整个黑夜都被照耀的如白昼一般。</p>
下方，正在交战两国的将领，兵丁，听到动静后，皆是举目望天，表情凝滞。</p>
“谁的人？是我大乾天监司的高手嘛？”</p>
“不像啊，他们衣着混杂啊！”</p>
“不好，那群神通者奔着我军帅台而去。”</p>
“哈哈哈，那领头的是小怀王和绿营龙首。”</p>
“兄弟们，我们的高品到了，杀啊。”</p>
“……！”</p>
一家欢喜一家愁，大乾的兵丁与将领，在见到来人是小怀王等一众神通者后，便瞬间心里发虚，惶恐不安。</p>
先前，小怀王与绿营大军，不到两个时辰便破上虞五品护城大阵的战绩，如今还大乾将士的耳畔中响彻。现在，这群神通者再次齐齐杀来，何人能不惧怕？</p>
反之，南疆大军在见到这群神通者后，皆是士气大振，战意高昂。</p>
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大胖龙见到任也等人后，顿时松了口气：“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p>
话音落，他举起长剑，高喊：“我军高品入局，三军听令，一鼓作气，埋敌在距马关！”</p>
“杀杀杀！！”</p>
“……！”</p>
原本处于苦苦龟缩防守的南疆大军，竟再次齐声高喊，发起冲锋。</p>
不多时，任也率领着一众四品神通者，齐齐杀入了那千军万马之中。</p>
落地后，高品者皆现神通，从四面八方，直奔那大乾最高的帅台杀去。</p>
如此多的高品者，可行动统一，目标明确，这令大乾中军大阵瞬间混乱了起来，且周遭有无数兵丁，神通者合力护向高台。</p>
“我等已落入敌阵之中，不退敌，则万难抽身。”任也手持人皇剑，一边砍杀，一边高喊：“不需理会周遭援兵，只登高台，斩敌将便可！”</p>
四品神通者皆落入大乾军阵中央，这本就是极为冒险之举，因一旦斩首不成，那就要陷入无穷无尽的绞杀之中，因为对方也有高品，绝对不会轻易让他们从容离开的。</p>
数万大军汇聚而来，再加上敌军高品的纠缠，那一旦走不了，则可能全军覆灭。</p>
这一点，樊明，济沧海，龙首等一众领军之人，心里自然也是十分明白的，所以他们开局便动用了最强神异，以向死而生之心态，打响决战。</p>
“轰隆隆！！”</p>
二郎显圣真君，起法天象地，立于韩良帅台北侧。</p>
他高举着三尖两刃刀，一轮横扫，身前便会血雾弥漫，出现一大片赤地。</p>
身旁，济沧海等一众四品为其压阵，法宝层出不穷，暂挡敌军一万余众。</p>
“噗噗噗……！”</p>
南侧方向，八旧臣横空而立，同压数千敌军，敌将不能上前。</p>
战场中央，一众黑袍守岁人，血战在帅台之下，屠兵数千后，令其敌方中军大阵彻底混乱。</p>
就在这时，许清昭声音清脆的喊道：“朱子贵！我等为你掠阵，登台斩将！”</p>
“轰隆！”</p>
任也祭出人皇剑开路，身躯冲天而起，一跃十数丈高，以俯视的姿态看向高台。</p>
“轰隆！”</p>
就在这时，高台之上的十几位天监司四品飞掠而起，欲挡下任也，护住韩良。</p>
“嗖嗖……！”</p>
下方，二十余名黑袍守岁人齐齐飞起，挡在任也面前与敌周旋。</p>
双方乱战间，任也立于场外，手持人皇剑，双眼死死的盯着高台上的银甲将领，低声喝道：“剑有神国！”</p>
“翁！”</p>
万道霞光耀起，天地浩然气凝在剑意之中。</p>
一阵清风过，一人一剑，杀向高台。</p>
“刷！”</p>
就在这时，那站在高台之上的银甲之将，却猛然扭头看向任也，双眼充满了戏谑。</p>
“你——上当了。”</p>
一道冷声，在任也的双耳中炸响。</p>
“轰隆！”</p>
无尽的剑芒掠过，如倒灌之江河，绵密无比的轰击在了高台之上。</p>
大地震动，高台瞬间浮现出璀璨的阵纹之光，周遭士兵与神通者，皆是双耳失聪，双眼发白。</p>
一剑落后，任也只感觉有一股巨力反推而来，他身形不受控制的向后冲击数十米远，才堪堪停滞。</p>
他起身后，抬头望，见高台周遭的阵纹之光逐渐隐去：“好硬的阵法！”</p>
“小怀王，我在此等候你多时了。”</p>
高台上，那银甲将领抬臂指着任也：“今夜，我与你一同归天！！”</p>
任也闻声望去，却见到站在高台之上的并非是韩良，而是与自己共入棋局许久的——韩婵。</p>
落日镇事了后，有不少被缉拿的神通者，不堪折磨，便绘出了韩婵的画像，任也亲眼见过。</p>
今夜大战将起，韩婵曾在账中跪地，以求最后一战，赎罪与上虞九地。</p>
韩良同情其志向，也觉得此人有用，便许他登上高台，假扮中军之将，引诱敌军前来斩首。</p>
高台之下，布三品玄武阵，就是为了能抵挡住来敌一击。</p>
半空中，任也负剑而立，眯眼瞧着韩婵：“呕心沥血，布局边疆，到头来的结局，不过是争当一个替死鬼！！值吗？”</p>
韩婵立于高台之上，穿着银甲，笑道：“哈哈，你又怎知自己不是替死的棋子呢？你又怎知这数万人割麦子一般倒下了，却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呢？”</p>
这话回的一语双关，隐隐有讽刺暗示，却偏偏不说明的嘲讽之意。</p>
不过，任也听到这话，却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呵，你有怎知，我没有看到谜底呢？”</p>
韩婵闻言，瞬间怔在了高台之上。</p>
但他自傲自负的性格，却根本不信任也见到了谜底，只淡然道：“你继续故弄玄虚便是了。不过今夜，一切结果都是注定的，谁都逃不出这盘棋，那只手！”</p>
“你不会死在这儿的，因为我会留你一命，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掀翻这个棋盘的！！”</p>
任也双眼中突然爆发出精光，一字一顿道：“子落满地时，你会死在落日镇的万人坑前！”</p>
韩婵见他如此自信，双眼有些恍惚。</p>
“翁！”</p>
任也在凝剑意，准备破阵。</p>
韩婵幽幽的回过神来，依旧摇头不信道：“身为棋子尚不自知，井底之蛙而。”</p>
他猛然转身，高喊道：“请五圣山苦修者，夺回我大乾的上虞九地！！”</p>
喊声徐徐飘荡。</p>
三军之后，一处山林之中，一位早都等待多时的七八岁幼童，像是饿死鬼一样啃着烧饼道：“是有人在呼唤我们吗？”</p>
“小馄饨，是官兵要请你出手了。”旁边的中年，点头回了一句。</p>
“唉，王朝之争与我何干？”幼童使劲往嘴里塞着烧饼，胡乱咀嚼着：“俺只能说，师命难违啊。”</p>
“这当然有关。”中年挑眉道：“大乾朝堂保我五圣仙土，不被世俗侵扰，香火旺盛；而我五圣仙土保大乾繁荣昌盛，这便是人情世故。仙人也不能免俗，师父更不能……！”</p>
“就你道理多，叫师兄！”幼童凶巴巴的回了一句。</p>
“小师兄，尽力而为便好，切不可伤了幼身。”中年耐心提醒了一句。</p>
“知道啦……！”</p>
幼童用粗布袖口擦了擦嘴，起身，迈步。</p>
“刷！”</p>
巴掌大的小脚一步登天，身躯已在数里远。</p>
“踏。”</p>
凌空踏出第二步，他已越过三军之上，来到了战场中央之地。</p>
“踏！”</p>
第三步迈出，那幼童距离高台不足两里。</p>
他只迈三步，却令八旧臣，樊明，济沧海等人齐齐扭头转身，凝神观望。</p>
“刷！”</p>
任也更是猛然抬头，全身肌肉紧绷，气息自涨，就宛若被一头凶兽盯上了一般。</p>
“四品？！不对，那孩子有超品之姿，仅在此间天道之下！”樊明惊愕道：“这……这也太年轻了吧！”</p>
八旧臣之首，旭昇老人皱眉道：“如此年轻的四品。也只能是那五圣山的混沌灵童了……！”</p>
“不是有传言说，馄饨灵童在三品时散道了嘛？”老尼姑回。</p>
“传言当不得真。五圣山的老王八蛋，就这么一个能继承衣钵的独苗，怎舍得他散道而死？”旭昇老人摇头回了一句。</p>
“轰轰轰……！”</p>
那小馄饨漂浮在战场中心之时，身后便有百余四品的道士跟随而出，且都没有参战的意思，只站在其身后，望向战场。</p>
“你便是那小怀王？！”</p>
小馄饨背着书篓，纯良的双眸中，充满了惊讶和瞧不起：“你堂堂人皇，为何却只有二品？！这未免也过于蠢笨了吧？师父命我饲养的的阿黄犬都已入三阶了。”</p>
任也黑着脸，眼神充满戒备的瞧着他，一言不发。</p>
“不如你来五圣山修道吧，俺可以帮助你的，也很快就能超过阿黄犬！”小馄饨露出一副惜才的表情，声音充满真诚的邀请道：“不然，你这天赋怕是要白白浪费了。”</p>
“踏马的，这小孩嘴好臭啊！”老刘顿时心中不服：“一口一个怀王兄弟不如狗？！欺人太甚！”</p>
“轰！”</p>
老刘猛然催动星源力，巨人身影在其身后，擎天而立。</p>
“翁！”</p>
一拳拉爆夜空，直直向前挥动而去。</p>
“刷！”</p>
小馄饨见异像突起，便抬眼望向那巨人身影，惊愕道：“咦，外族传承，且乃嫡传血脉……只可惜，品阶太低了，依旧不如阿黄犬。”</p>
“刷！”</p>
话音落，他小手向前一指，一道纤细的金光射出，直点老刘单眼。</p>
金光横贯与天空之上，在即将点到老刘那单眼之中时，其内藏着的生命之石突然光辉大盛。</p>
“嘭，轰隆隆！”</p>
一声巨响，那巨人身影便霎时间溃散。</p>
小混沌只看了老刘一眼，便洞穿了他命门所在之处，一指破法相，点出生命之石的藏处。</p>
双方足足差了两个品阶，老刘一个照面就被秒了。</p>
“噗！”</p>
他口呕鲜血，仰面坐在了地上。</p>
“他娘的……这小孩确实有开喷的实力。”老刘咬牙骂了一声。</p>
“你没事儿吧？”爱妃立马搀扶了对方一下。</p>
“他留手了，点到为止，不然樊明和八旧臣刚刚就出手了。”老刘心里很有逼数的回了一句。</p>
半空中，小混沌盯着老刘，同样诚挚的开口邀请道：“你天资不凡，也可上我五圣山，听师尊讲道。”</p>
老刘大受打鸡，可嘴上却很礼貌的回道：“我想听你师娘讲暗道，不知可行否。”</p>
小混沌生性纯良，并没有听出这画外音：“俺没有师娘。”</p>
“下流胚。”那白衣中年盯着老刘骂了一句，立马催促道：“小馄饨，莫要与他们废话了。”</p>
“好。”</p>
小混沌微微收敛情绪，双眼盯着任也道：“临行前，师尊曾有言，天断人皇路，俺为最后一劫。你若可破此劫，俺便带着一众师兄弟离去，绝不纠缠。”</p>
任也闻言，内心非常惊讶：“卧槽，那五圣山的老东西有两下子啊，他竟然与大师父推算的一样……！”</p>
不远处，藏在先锋营中的韩良，听到小混沌说这话，立马咬牙骂道：“这蠢小孩话太多了！这时候怎可说离去一事？！”</p>
“主帅，我们……！”</p>
“率军向中阵掩杀！”韩良十分谨慎道：“各营徐徐传令旗，莫要让小怀王等神通者，发现本帅位置。”</p>
“是！”</p>
旁边的偏将应了一声后，立即差遣二十多位传令兵，只已骑马狂奔的方式传令，却不显令旗。</p>
半空中，小混沌很讲武德的说完后，便抬起稚嫩的双臂，轻声道：“诸位师弟，为我护法！”</p>
“轰轰！”</p>
一百余名四品，瞬间四散而走，列大阵，将小混沌护在阵中。</p>
北侧，济沧海见那小孩疯狂装逼，心生不满，大喊道：“小小年纪，口出狂言！欲火焚身！”</p>
一言出，炙热的火焰冲天而起。</p>
他如祝融一般，携卷着无尽的火光，撞向五圣山一众道士列出的护法大阵：“黑袍者，与我闯阵！”</p>
“掩杀，掩杀！！”</p>
韩婵掰断高台上的旗杆，一边挥舞，一边疯狂呐喊：“诸位将领，诸位大乾子弟， 请夺回上虞九地！！我韩婵在此自尽谢罪！”</p>
“杀啊！”</p>
喊声响彻四周，无尽的兵丁向阵中掩杀而来。</p>
半空中，小馄饨扭头看向济沧海，目光严肃而又认真，轻道：“水灵珠——浸润万物！”</p>
言罢，他右手呈剑指，轻轻向上一挑。</p>
“翁！”</p>
一颗核桃大的灵珠，陡然出现在指尖之上。</p>
它荧光浅淡，就如普通的石珠一般飘飞，可若是仔细查看，便能窥见珠子的表层，有茫茫的无尽之水流转，生生不息。</p>
“啪！”</p>
小混沌的指尖点在灵珠体表之上，只沾染起一滴青色的水珠，啪的一声弹向济沧海。</p>
水珠掠过半空中，瞬间如浩瀚汪洋，将济沧海的一切退路封闭，并嘭的一声爆开。</p>
“噗！”</p>
“呼啦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