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是东京最豪华的酒店之一,就连楚子航第一次抵达这里也感到有些意外,他不是会对纸醉金迷有所触动的人,但半岛酒店里弥漫着的日式小资情调无孔不入。
通常当你抵达一家酒店,首先看到的当然会是前台,但踏入半岛酒店大堂看到的却是位于两侧的餐厅,象牙色的墙面和木制栅格营造出了复古的低沉氛围,人们静悄悄地享用美食,交谈的低声恍如不在。
楚子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漂亮的女服务生已经眼尖的迎了上来说欢迎光临,按照源稚生交代的他报出了自己的中文名字,女服务生微微一笑躬身说我知道了,把楚子航引向贵宾梯,顺手帮他扶住背着的路明菲,因为她脚上的木屐已经快要掉下来了。
顶楼就是日本分部预订的总统套房,木制的隔音门由一整块原木组成,两侧早有女服务生站在这里等候多时,同时鞠躬说您辛苦啦欢迎入住东京半岛。
得亏有她们的帮助楚子航省了不少事,比如服务生们可以给路明菲换上浴袍再入睡,这种事情楚子航是不可能动手的,就连他自己那身羽织也褪下被送去清洗,他不喜欢用酒店的东西,从早就送到这里的行李箱里翻出常服换上。
“コンドームは要り末すか?”最为甜美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就是领班,踮起脚尖在楚子航耳边悄然低语。
楚子航骤然警觉,他听不懂日语,只能从身边的情况来判断处境,豪华酒店,漂亮的女服务生,甜美的微笑,很难不让人想到某种奇怪的东西。
他看着女服务生的微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脑子大概是进水了,半岛酒店名声在外,显然不是会在源稚生的授意下搞出那种服务的地方,何况卡塞尔专员队伍里还有女生,日本固然是个放荡的国家,总归还是得有点分寸。
“抱歉,我听不懂。”楚子航用英语回复,这种酒店里的领班可能不会中文,但英文绝对会懂一些。
“。”领班再次在他耳边私语,笑的人畜无害。
楚子航终于明白了,深更半夜孤男扶着喝醉的寡女,是个人都会想入非非,顶级的酒店自然乐意提供顶级的服务,那边的服务生们已经端来了醒酒茶糕点和水果夜宵,而这边领班则问客人需不要更私密的帮助来一刻值千金。
“n,than。”楚子航唯有摆出一副黑脸态度,把这坏姑娘请出了房间,看起来他不得不收回那句日本的放荡有点分寸的想法了,自古电车色狼出日本,现在就连坏女孩也出日本。
整个套房有三个房间,一间欧式风格,丝绒和水晶吊灯,一间全部原木家具,甚至还有独立的茶室,剩下那间则是个粉色的电竞少女房,和外面的环境格格不入,除了大号抱枕还有各种游戏机,以及占满了整个墙面的大荧幕。
这看起来显然是针对三位卡塞尔本部专员喜好来准备的,俗话说先礼后兵,虽然在拉面铺子里与源稚生大家还算是和平共处谈笑风生,但楚子航是团队里唯一清楚日本分部做事风格的人。
这次出发之前他很有心的去了一趟守夜人论坛,用日本作为关键词搜索,找到很多有关本部专员去日本出差的记录。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在回来以后不留余力地吐槽日本是个多么糟糕的地方,那里的分部企图让每个踏入他们领地的人按照日本风格来做事,如果不遵从他们的要求,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会如下属一般被教训,他们中有的人甚至换上了ptd,回来以后不是点头哈腰就是私密马赛,黒裔勐男都成了日本后生。
由是楚子航做好了准备,他甚至有考虑过下飞机之后动个手什么的,才会随身携带村雨,否则村雨本该藏在他的大号行李箱里。
但源稚生的态度和那些论坛里的记录截然不同,还为他们三人组预订了如此豪华的酒店,这份待遇可以说是史上最佳,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位日本少主的葫芦里卖着什么别的药。
有小礼而无大义,这是多数中国人都会点头的对邻国日本的评价,楚子航不会因为源稚生说过那种抗天下的话就完全相信他,战国时的大名可都是些会痛哭着说兄弟我没办法啊!然后一刀子从背后插进他兄弟里的货色……在楚子航眼中的源稚生大概也是这么一个角色,他的地位就好比日本战国的大名。
躺在床上的姑娘闷哼了一声,兴许是做了什么美梦,楚子航回过神来,把从她肩头滑落的床单拉好。他其实也有点累了,旅途总是会叫人精神疲倦,但他还不想就这样睡过去,因为小时候爹妈都不靠谱,一个应酬喝酒日月无光人颠倒,一个看似美艳实则心性还和小孩没差,楚子航早早的就学会了照顾别人,眼前就有个醉酒的女孩,他不会就这样简单地选择休息。
醒酒茶,毛巾,垃圾桶,冰水……他把能想到的东西都放到了路明菲的床头边,好在她不是那种喝醉了会脚踏桌面高呼梁山好汉我们走的类型,只是偶尔会说点呓语和梦话,看起来还算好应付,只要美美的睡一觉应该就会回过神来。
做完这些之后楚子航更累了,他最后把一块微凉的毛巾放在路明菲额头上,她潮红的脸色显然是因为酒劲有点燥热,这样会让她好受些。真是个不能喝酒的女孩啊,清酒不过只有18的酒精度数,甚至也就比一些葡萄酒高那么点儿,只能说路明菲估计得是个不耐受酒精的体质,碰酒就得醉。
楚子航起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睡上一觉,明天他们还得接日本人打过来的招数,团队中总得有个时刻都能保持清醒的人。至于恺撒根本就不用担心,他总不会把自己弄丢。
“别走……”这时背后传来了嗫嚅般的低语,楚子航惊讶地回过头,看到路明菲并没有睁开眼睛,一时间他无法确认她到底是醒着还是迷湖着,却能对身边的环境做出反应,也许她知道有个人在帮忙照顾她也说不定,爸爸也曾经这样,醉酒的人总是有些一样的表现。
“我不走。”楚子航只好坐下来靠在床边,偏头看着疑似半睡半醒的姑娘。
每个长发女孩最性感的一刻莫过于她在你眼前百无聊赖地撩起长发,露出晶莹的耳垂和白皙的脖颈,转过头来对你微笑。不过那是醒着的时候,睡着了最好看的一刻大概就是当下这样了,凌乱的额发盖住了她的额头,她的眼帘,就像一条条无心画就的弯弯柳眉,睡着的人儿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动人心弦,唯有那些能看见她睡颜的幸运儿才会偷偷的在心底记住这美好的一幕。
这是楚子航难得会对异性有点触动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把那一缕缕调皮的额发撩拨开,骚扰眼帘的碎发会叫人觉得痒痒的,也许会害的她中途醒来。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干的事情,最终还是停下了内心那点些许好感带来的异动。
他不该这样做,也不可以这样做,名为楚子航的家伙回首他这一生,无聊到乏善可陈,更挑不出任何会叫人喜欢的优点。一个走在荆棘之路上的复仇者,不管有什么人对他说我来帮你一把,他都只能选择拒绝,因为他知道自己将要挑战的是神,是比四大龙王更可怕的东西,他一定会死。
那个男人的儿子当然不会害怕死亡,父亲曾经高高跃起斩向神的头颅,儿子也一定会做到。可他会害怕牵连自己身边的人,路明菲,妈妈,苏茜……乃至恺撒,卡塞尔学院里的任何一个人,让他人为自己买单是楚子航绝对无法容忍的事,就算学着改变了很多,内心深处他依旧是那头孤傲的复仇野狼。
答应路明菲的告白就是个错误,也许会很美丽,也许会值得纪念,但更可能的是最后让她伤心。可他没有办法不答应,那天的女孩那么大胆又那么艳丽,她高抬腿踩着你的肩头,纤长的曲线毕露,眼神中荡漾着动人的明光,秋风撩起她为你而留的长发烂漫,似乎每一个微笑每一个表情都是只为你一个人绽放的,就算是头猪也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少决心,如果真的说出拒绝,也许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勇气对你说话。
所以他只能答应,答应她如果杀死奥丁那就真的去穿上婚纱跳舞吧。可他很清楚这是个谎言,是他楚子航此生撒下的唯一,也是最大的谎言。为了弥补这个即将在遥远未来成真的遗憾,他唯有在当下竭尽全力地对她好,不计代价,直至命运迎来它应有的终章。
楚子航合上眼帘,双手搭在胸前,每天晚上睡前的必修课又一次开始。
雨落狂流之夜,一切开始的起点,那辆永远都会在他梦境中一次又一次溅起水花的迈巴赫,那个分明拽到不行,却伪装了一辈子的男人,在冈格尼尔流星般的万千刺击中高高跃起,以村雨之名斩向神的头颅。
……还有,喜欢了自己很久的那个女孩。
在反反复复的回忆中,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永远不曾忘记,渐渐地,楚子航居然就那么睡着了,手从胸口前滑落。路明菲翻了个身,枕在他的指尖上,散漫的发梢盖住了他的手腕,彼此间呼吸相闻,每一次温暖的吐息,都在他的掌心画下属于她的印记。
东京半岛酒店的贵宾电梯再一次升上顶层,恺撒神清气爽地推开那扇原木门,跋扈的贵公子欣赏着顶级酒店的布置,觉得每一样摆放的小物件都充满了禅意,最重要的是这个套房它足够大!什么都很宽敞,就连洗手间都足够放个超大号的按摩浴缸还有很多空档。
恺撒没有来过日本,但在他的印象里日本人一直都挺小家子气的,吃饭给的分量小,生活拘谨又谨慎,动不动就点头哈腰,就连住房也是小的可怜,普通人家的马桶通常放在一平的小小房间里,而且还老喜欢不管多小的房子都非要加个浴缸,总之是什么都让恺撒看不顺眼。
不过今天他对日本的印象有所改观了,首次造访日本就认识了源稚生这样的男人,蛇岐八家的未来少主毫无疑问是足以和恺撒加图索平起平坐的对手,而且源稚生显然比楚子航来的有趣,他很健谈,愿意与恺撒聊些有关彼此的事情。
大家吃着拉面天妇罗,配上杯中的清酒促膝长谈,微微然有种快意,这让恺撒开始喜欢东京这个地方了。也许在未来他和诺诺的婚礼上,有一个环节可以是在东京巡游,到时候他很乐意给源稚生发一封邀请来当个伴郎,最好能让他带上那位助理失吹樱。如果他们到时候还没有在一起,那恺撒就会一脚踹在源稚生的屁股上让他飞向失吹樱,跟诺诺一起起哄大喊在一起在一起!
真是想想就会觉得有意思,恺撒决定抽空去东京明治神宫看看,听说很多伟人都在那里结婚或者参拜,他想实地考察一下。
恺撒在总统套房里转了一圈,路过那间粉色电竞房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因为门没有锁上,站在走廊里的恺撒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床上依偎着相眠的两人。
这真是难能可贵的一幕,面瘫如楚子航这样的家伙也会有露出乖狗狗一样睡相的一天,和飞机上那种皱着眉毛,仿佛天下大事都抗在他一人肩上的闭目养神完全不同。恺撒甚至觉得这一刻的楚子航也终于算是有点帅气的感觉了,男人就是这样,在外面你可以手提两把大刀,从铜锣湾杀到尖沙咀,可回了家里在自家媳妇儿面前,就还是得变成指哪就得咬哪的忠犬。
恺撒无声地吹了个口哨,默默掏出手机拍下这美好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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