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茹也不问人,径直便去了西次间,果然便见程沛坐在西次间的案桌后,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书籍认真研究。
沈安茹挥退侍女,才刚亲手掀起门帘,程沛就已经放下手里的书籍,迎了上来,亲扶着她在榻上坐了。
他如今还不过是一个半大孩童,但看着却也很有几分成人的沉稳。比起当年那个有点被宠坏的孩子,他这些年确实是成熟不少。
“娘亲,你怎么过来了?”
沈安茹看着程沛亲手给她倒了盏清露,送到她面前。她伸手接过,错过视线去看着自己手里清湛清湛的露水,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将话说出口。
“净涪小师父......答应了会回来看看。”
尽管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但她对程沛也确实是心中有愧。
愧疚自己耽误了他。
程沛倒是很惊喜:“大哥要回来了吗?”
他几乎是跳下长榻,忍耐不住地在榻前来回转悠:“大哥他有说什么时候动身?什么时候能到吗?我们需要安排人到庄前候着吗?别又像上次那样大哥回来还要他自己敲门,入门后只有管家相迎才好......”
程沛转悠了一阵,又回过神来,几乎不等沈安茹开口说话,便先就自言自语道:“是了,大哥修的是闭口禅,不好开口说话呢。”
“嗯,我得常出门晃晃才是......”
沈安茹被程沛这一番动作弄得心头软和,却也不拦程沛,只道:“今日是不用的,也不知你大哥他现在是不是正准备出门呢,且等明日吧。”
程沛却不答应:“娘亲,大哥现在可厉害了。听说大修士大前辈都是可以日行千里,剑飞冥冥的。哪怕大哥现在还做不到,但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会儿出发,可能再过得一两个时辰,大哥就到家了也说不定呢。”
净涪的声名早在竹海灵会那会儿便开始传扬四方,然后又是唯一一个参加千佛法会的分寺沙弥,接着又是推拒佛子之位,这一连串的事儿叠加起来,净涪早已成为景浩界这一辈年轻修士中最为出色的那一拨。或许他现在还比不上一些积威累望的青年修士,但也已经不差了。最起码,传到这里的时候,落到他们程家耳边的全都是好话。
更何况打自那一夜之后,程沛就觉得自家大哥实在是这天下间再再厉害不过的人物了。
他大哥是最厉害的,没有谁能够比得过他大哥!
如果不是沈安茹不答应,如果不是他大哥也不赞同,程沛或许也会像净涪那样,一意往妙音寺去了。
沈安茹不过就是一个凡俗妇人,只听说过一些传言,但对修士的手段却真的不了解,听程沛这么一说,当下就有些犹豫了:“是这样的吗?”
程沛狠狠地点了点头,:“当然是这样的。或许现在这会儿,大哥他就已经走到半道上了。”
沈安茹看着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左右衡量了一会,觉得不应该拒绝小儿子,又怕还像上一次那样怠慢了大儿子,想着不过就是在庄外晃悠晃悠,等不到净涪的话也没关系,不过就是出门走走而已。
小儿子也很久没有出门了,难得这会儿他愿意......
沈安茹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也好。”
看着程沛喜笑颜开看着现下就要蹦出门去的样子,沈安茹又忍不住叫道:“多带几个人。”
沈安茹其实也是怕了,那一次程沛在外玩耍,乱带东西回来,那小塔就吞食掉了几个仆人的血肉。沈安茹实在是担心程沛不知什么时候又会从哪里带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到时候一个弄不好,被吞食掉了血肉的可就会是程沛了。
程沛应了一声,又向着沈安茹深深一礼,领着人便快步往院外去。
沈安茹忍不住急走几步,扶着门看着程沛带着人远去。
其实就连程沛也不知道,在他的识海里,那一片非玉非木的残片中,一个残缺的意识体看着残片上流动的金色佛光,紧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记忆却始终没有给他答案。他只有自言自语一样地自问:“妙音寺的净涪沙弥?”
“妙音寺有过这样一个叫净涪的沙弥吗?”
“妙音寺这一代最出色的沙弥不是佛子净音吗?净涪又是谁?”